第43章 清醒

回到钟粹宫,纯贵妃就开始思索如何接近令妃,如何从她那里打探消息。

几日后,纯贵妃终于做了决定,遣人向令妃魏嬿婉传话,称近日宫闱清闲,想去永寿宫做客,顺便一解后宫之寂。花千骨自是欣然答应。

这一日,纯贵妃盛装前往永寿宫,身后随行的宫女太监步履轻盈,行至殿前,宫门缓缓敞开,一股温润而宁静的气息迎面而来,与宫中其他地方那股隐隐的不安形成鲜明对比。

她一踏入永寿宫,便感觉心神微微一震。

——仿佛有一种久违的清明缓缓侵入她的意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与迷茫,竟在这里变得稍许轻松。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周围,宫殿内装饰素雅,少了些金碧辉煌的压迫感,却多了一种让人身心舒畅的宁静。空气中隐隐流动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让她心头一紧,却又说不出原因。

她试探地问道:“令妃妹妹,这永寿宫……似乎与别处不同?”

花千骨微微一笑,亲自迎了上来,扶着纯贵妃入座:“姐姐说笑了,不过是宫中清净之所罢了。”她一边让宫女奉上香茗,一边温声道,“姐姐难得光临,妹妹自然要好生款待。”

纯贵妃目光微微闪动,端起茶盏浅尝一口,茶香清淡,却隐隐透着一丝温润的回甘,让人不禁心境平和。可她并未放松警惕,反而暗自留意周围的一切,想从细节中找出端倪。

花千骨知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倒也不急,便顺势说道:“听闻姐姐这些日子颇为忧思,可是后宫之事让姐姐烦心?”

纯贵妃微微一顿,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宫里之事,终究要思量的。令妃妹妹如今协理六宫,可是比我们这些闲散之人更要操心呢。”

花千骨微微一笑,端起茶盏轻轻啜饮,语气从容:“宫务繁琐,不过是尽本分罢了,妹妹倒是羡慕姐姐的自在。”

二人试探过招,言语间暗藏锋芒。

纯贵妃并未急于挑明来意,而是静静观察着花千骨的一举一动。她的言谈举止与从前相比似乎没什么不同,但不知为何,她如今看待花千骨的眼神,竟然比从前更加清晰——那种曾经下意识生出的敌意,似乎正在逐渐消散。

就在二人交谈之间,颖妃、恪嫔、庆贵人、婉贵人也陆续赶来,花千骨命人布置雅座,几人围坐在一处,谈笑风生。而今日的聚会,花千骨也并未讲述什么“话本子”,而是有意无意地让纯贵妃多与众人相处。

她留意到,纯贵妃的懿症并未完全清除,但相比于其他被完全控制的妃嫔,她的神智己经恢复了一部分。这说明,她的懿症正处于一个可以进一步清除的关键时期,只需多一些时间,便能让她彻底清醒。

于是,花千骨当着众人的面,温声道:“姐姐们难得聚在一处,倒也难得。前几日妹妹得了些珍贵的香薰,能安定心神,不如今日便焚香静坐一番,权当养心。”

纯贵妃见众人纷纷点头,也未多想,便轻轻颔首。

不多时,宫女们奉上熏炉,淡雅的香气逐渐在殿内弥漫开来。这香气并非寻常的沉香或檀香,而是花千骨特意调配的,其中蕴含着微弱的净灵之力,虽无法立即清除懿症,但却能潜移默化地削弱邪气的侵蚀。

她恍惚间,回忆起许多被刻意遗忘的事情——从前的自己,究竟为何会那么执念于皇后之位?

为何曾经从未生出觊觎之心的她,竟会在孝贤皇后去世后,冒出那样荒谬的想法?

大清开国以来,从来没有一位汉女可以成为皇后,而且从雍正朝起,连蒙古嫔妃能够登上后位的机会都非常渺茫。

而当今圣上虽未明说,但己在前朝后宫中暗示过不会立汉军旗妃嫔和蒙军旗妃嫔为后,可自己为何还会那般固执地去争?

“……不对。”她心头猛然一震,眼神微微有些恍惚。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让她隐隐生出一丝恐惧,仿佛自己在过去的岁月里,根本不是在做自己的决定,而是受到了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的驱使。

她悄悄抬眸看向众人,颖妃正端坐一旁,神色宁静,婉贵人和庆贵人轻声交谈着,而花千骨则正垂眸轻抚着茶盏,似乎毫无异样。

然而,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她们,和自己不一样。

她们没有那种被束缚的感觉,她们的神色清明透彻,她们……是自由的。

纯贵妃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忽然发现自己的指尖微微泛冷,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一点点褪去。

她的心跳加快,强忍住那种诡异的不安感,稳稳地拿起茶盏啜了一口茶水,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平静如常。

但她知道——自己在清醒。

自己一首以来的许多执念,许多偏执的想法……竟然并非真正的“自己”!

她缓缓抬头,看向花千骨,目光中闪过一丝探究,却又迅速收敛。

花千骨察觉到她的异样,心中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道:“姐姐今日面色有些疲惫,若是觉得累了,便在永寿宫稍作歇息片刻再回去吧。”

纯贵妃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轻轻点头:“也好,的确是许久未曾安宁歇息了。”

花千骨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她知道,纯贵妃的懿症己经松动,只需再过几日,她便能彻底恢复清明。到那时,她的立场,便会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