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呛死人的浓烟

呛死人的浓烟里,我攥着那把冰凉的“寅三”钥匙,后背抵着个冰坨子似的油桶。旁边是刚咽气那“三虎堂”杀手的尸体,血还温乎。

碎石头哗啦响,有人踩过来了。我二话不说,朝后猛滚!“哐当!”刚才烤的油桶挨了重重一条管子,火星子西溅。

一个瘦得跟鬼影似的家伙,抡着半截钢管又扑上来。灰头土脸看不清模样,就俩眼珠子贼亮。

“操!”我骂一句,侧头躲开,钢管带着风扫过去,擦得脸皮生疼。我趁机扑他下盘,一把抓住他脚脖子,全身劲往死里一拧!

“咔嚓!”骨头折了!

那家伙闷哼一声就栽。我扑上去用膝盖压死他后背,左手在地上胡乱摸索,抓到块带尖棱的石头就往他太阳穴上顶,喘着粗气低吼:“谁派的?!说!”

他不吭声,喉咙里咕噜一声,猛扭头,一口带血的唾沫狠啐我脸!我偏头躲闪,手上劲儿松了那么一丝丝。

就这一下!这疯子根本不管脚断了,身体跟蛇似的猛地一拧,挣脱了!反手就抓我那石头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山虎口的疯狗!”我咬着牙骂,知道碰上硬茬了。两人扭打成一团,骨头撞骨头砰砰闷响。

混乱中我抓住他前襟猛一扯——衣服底下,一个暗色的三颗獠牙围个半圆的标记露出来!

“三虎堂?!”我脑子里嗡一下。

就这分神的刹那,“嘭!”他脑袋死命撞我肋条旧伤上!眼前一黑,气都喘不上来。攥石头的手被他一股蛮力狠狠扭到身后,差点断掉!石头“啪嗒”掉地上。

完蛋!他整个人死死压下来!

“噗!噗噗!”

三声闷响。压我身上那家伙脑袋一耷拉,温热的血喷了我半边脸,人瞬间软了。

一只戴手套的手伸过来,揪住那尸体后脖子,跟扔垃圾似的甩到一边碎石堆里。

我撑着坐起来,喘得像破风箱。火光里站着个人,中等个头,深色短褂,旧毡帽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手里捏着把黑乎乎的怪枪,枪口刚冒完一丝烟。

他没看我,蹲下在那尸体胸前标记的地方摸了两把:“死了。三虎堂的杂碎,冲你命来的,不知道谁花钱。”他这才抬眼,毡帽底下那眼神跟冰渣子似的:“钥匙?”

我摊开血糊糊的手,露出那枚黄铜钥匙:“‘寅三’?你塞给我的?”

他目光在钥匙上飞快地扫了一眼:“寅时三刻,天兴米店西墙根。第三块能抠出来的砖头底下。”话像豆子似的蹦出来,“东西在那儿,保你命,还是要你命,难说。”

我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是谁的人?”

“徐头儿让你往这边钻。”他答非所问,声音又压低了些,“他自己撂那儿了。”

“老徐?!”我心头猛地一跳,“刑场那边……”

“炸了半边。”他语速飞快,“徐头儿自己放了把火,引开大半追兵。后心挨了一枪托,够呛,被自己人拖回去了。现在里头,穿制服的(看守)、穿短打的(三虎堂的)、还有刚才那帮‘救’你的(劫法场的),正狗咬狗,乱着呢。”

我心里发沉:“他还让你带什么话?”

毡帽男人嗤笑一声:“原话:‘风雪太急,青鸟得自己找个能喘气儿的窝了。’” 他顿了顿,补了句刀,“还有,‘玉堂春’那老狗,命硬,没炸死透!”

“玉堂春还活着?!”我脑子轰一声,血都冲头顶了,“在哪儿?!”

“那爆炸把他埋三号码头仓库底下了。听说还剩半口气儿吊着。”他帽檐下的目光瞥了一眼我掌心的钥匙,“找不找,看你自个儿。这玩意儿指不定能帮你找到他…或者找到自己坟头。寅时三刻,天兴米店。” 他身体微微后缩,隐进更深点的暗影,“去不去随你。我就在这儿,数数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块肥肉。”

话说完,人影一晃,真就跟被黑暗吞了似的。

废墟里死寂一片,只剩下我手心里那枚冰冷的“寅三”钥匙,沉得像块烙铁。远处零星的枪声噼啪作响。

我喘了口气,把钥匙攥得更紧,抹了把脸上的血沫子,挣扎着站起来,猫腰就往那片塌了的矮墙根摸去。背后废墟的黑暗里,感觉像有好几双看不见的眼睛,钉子一样钉在我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