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继续第五章后半,人物交锋暗流涌动:
杂货间的门板被踹得哐哐响,外头城防兵吼叫着要破门。柳红姐消失的暗门帘子还在微微晃动。
没地方跑了!墙角只有一堆霉味冲天的破麻袋。我咬牙扑过去,连抓带刨,把自己整个儿埋进麻袋堆里,扯过几张烂麻布盖住头脸,鼻子里全是灰尘和腐烂的霉味,呛得人首犯恶心。
刚缩好,“咣当”一声!房门被几脚踹开!几双沾满泥巴的旧军靴踏进来,靴子踩在腐朽的地板上嘎吱乱响。
“操!什么鬼地方!”一个破锣嗓子骂骂咧咧。
“头儿,就一破烂屋,耗子都没两只!”另一个兵用手里的老套筒枪管在麻袋堆上胡乱捅了几下,硬邦邦的枪托差点砸到我缩着的脑袋!
“妈了个巴子的,柳红那娘们儿溜得倒快!”破锣嗓子显然在找柳红姐。他脚步声重重地在狭窄空间里转悠,停在通风口那木格子前,“底下戏看得倒真他妈清楚!”
“头儿,城防处黄长官那边等着回话呢,咱们……”另一个兵催道。
“催个卵子!搜不着人,回去挨鞭子?”破锣嗓子不耐烦地打断,“再翻翻!看有没有夹层暗门!”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感觉麻袋外面的脚步声又朝角落挪过来。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
“吵什么吵?”一个冷得掉冰渣子的声音突然从外面走廊传来,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扔进了滚油锅,瞬间浇灭了屋里的嘈杂。
屋里几个兵丁动作齐齐一僵。
一个穿着深灰色细呢子大衣、身形笔挺的男人无声地出现在门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露出的下颌线条绷得像刀刻。他没带枪,右手空着,左手抄在大衣口袋里,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儿,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寒气扑面而来。
破锣嗓子那几个兵丁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大气不敢出,手里的枪都下意识低垂了枪口。
“王……王参座……”破锣嗓子声音干巴巴的,带着抖,“我们……在搜捕要犯……”
被称作“王参座”的男人没搭理他,视线在窄小的杂货间里缓缓扫过。那目光,像无形的手术刀,刮过麻袋堆时,我感觉自己像被剥了皮的耗子。但他目光并未停留。
“人不在,就滚。”王参座的声音没有起伏,“吵到楼下了。”
轻飘飘一句话,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是!是!我们立刻滚!立刻滚!”破锣嗓子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带着几个手下跟逃命似的,连滚爬爬挤出门去,连个屁都不敢再放。
杂货间瞬间死寂。
王参座依旧站在门口,没动,也没离开。那冰冷的视线似乎穿过了麻袋,钉在我身上。我心跳得像打鼓,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爬。
走廊里响起不紧不慢的皮鞋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门外传来另一个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喘息和急切,但刻意压制着:“王主任?您怎么……”
是徐常青!他怎么来了?!是看到城防兵冲上来,跟过来捞人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俩人碰上……
“徐处长消息倒是灵通。”门口的王参座(王主任?)开口了,声音里的寒气似乎能把空气冻结,“追逃犯追到戏台子上了?”
徐常青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听不出情绪:“职责所在,缉拿要犯是分内事。王主任亲自来听戏散心?”
王主任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戏有什么好听。只是刚才在下面包厢,不小心丢了点东西……好像被一只不懂规矩的耗子叼走了,所以跟上来看看。”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徐处长手眼通天,眼观六路,没见到我那‘丢的东西’吧?”
徐常青沉默了。空气像凝固的铅块,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隔着麻袋,我都能感觉到门里门外那股无形的力量在无声地角力。
片刻,徐常青的声音才响起,平静得像死水:“王主任说笑了。您的东西,谁敢动?可能……被不懂事的猫儿叼跑了也说不定,我回头留意就是。”
“最好如此。”王主任的声音像冰棱碰撞,“那耗子……还有猫……要是都掉在一个窝里了,那这窝……怕是也不能要了。” 他的目光似乎再次穿透门板,扫过麻袋堆。
说完,皮鞋声响起,王主任没再多言,脚步声沉稳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又过了几秒,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伸进来,在那堆麻袋顶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指关节磕在破麻布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接着,一张叠成方块的字条被塞了进来,正好掉在我面前的地上。
脚步声退出,房门被轻轻带上。自始至终,徐常青没有踏进杂货间一步。
确认外面没了动静,我才哆嗦着从麻袋堆里爬出来,浑身虚脱,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那王主任是谁?徐常青的上峰?对头?感觉比徐常青还危险一百倍!他说的“丢的东西”,难道是指海东帮的路条(布片)和血沁玉?!
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灰尘,捡起地上的字条,展开。
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写就:
寅三钥匙无用。码头七号仓靠河门,水下拴铁链,拉三下。里面有你要的东西,看准了用,保命。
署名没有,但必然是徐常青。他冒险塞来的!
“寅三钥匙无用”?那它到底是干什么的?纯粹是引蛇出洞的幌子?那血沁玉呢?!王主任要找的就是这个?他把血沁玉认成了“路条”?
“看准了用,保命。”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脑子乱成一锅粥。现在几方势力纠缠:
1. 柳红姐和“春和班”势力:掌控着半死不活的玉堂春,知道我身上有海东帮路条(布片)的线索,也隐约猜到血沁玉在我这(她没完全确认),逼我天亮前去见她。
2. 缉私科王启同及走私利益链(海东帮):急缺完整的“信物”(血沁玉)和“路条”(印有帮主私章的凭证)去疏通关系或交易。
3. 城防指挥部黄长官等人:之前听命于徐常青?但新出现的“王主任”(极可能地位更高)横插一手压制了城防兵,警告意味明显。他们是单纯的追兵,还是也搅和进了走私的浑水?
4. 劫法场的“自己人”势力:在找丢失的血沁玉和布片(路条凭证),和徐常青是什么关系?
5. 神秘的“王主任”:比徐常青地位更高,手段更强硬,同样在追索“被叼走的东西”(极可能就是血沁玉或路条)。他是徐常青的对头,还是隐藏在更高层的影子?
6. 徐常青:似乎身陷泥沼,被各方撕扯。给我的字条像是在绝境中抛出的最后一点生机。
码头七号仓……必须去!那是我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但是,怎么在这么多双眼睛底下,偷偷摸过去?!
外面戏台上,杨贵妃还在哀婉地唱:“……醉眼看花花也醉,莫负春光……莫负君王……”
而我,就是这场大戏里,被所有人盯着的、最危险的那一颗棋子,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