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雪慢慢融化了,春暖花开,又到了实习季。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肖萌竟坐在她的对面。郑一凡更不会想到,这次巧遇却是肖萌一次精心筹划——和爱慕己久的人,一起度过大学阶段最后的美好时光。
男女之间就是这样,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做的却是另一回事,做过的总是比想过的那些,更久远的留存在心底,无论多还是少。
西年前,二人巧遇,初相识的印象很深,此后的日子时常想起,特别暖心。
开课后,距离就渐渐拉长了,长得足以隔断了随意交谈的空间。
或许是偏好所致,系里男少女多,每次上大课,男生就会远远地坐在最后几排,自觉拉开了异性之间的距离,看上去颇有君子之风,可心里呢,谁知道呢。
反正郑一凡挺无奈的,总会选肖萌背后两三排的位置,边听课,边留意肖萌的一颦一笑。只是肖萌很少看他,令郑一凡颇有些失落,后来一想,谁会没事儿总回头看呢?
上课时的肖萌总是一副恬静的样子,很少和同学说笑,静静地听课,静静的写字,仿佛落入了一个尘嚣俱无的空灵世界。
若即若离——肖萌带给郑一凡的就是这种印象,迎面相遇,宛如一株西府海棠,独立于回廊之间,萌发于早春二月,娇小含媚,楚楚有致,看上一眼,便开在了眸中心间。触手可及,却不忍让娇蕊离枝。
离的近时,宛如一只轻盈的蝴蝶,悠然飞过眼前,炫耀一下美丽,便翩然而飞,起起落落在枝头花间,并不急着远去,和身后的那个人捉起了迷藏。
一个大男人学不了宝钗扑蝶,却又欲近不能,欲说还休,只能被牵了目光,随风轻舞,最终目送了一袭蝶影,融化在了灰蓝相接的空气里。
肖萌家就在学校家属院,平时除了上课,很少看到她的影子。
最初一段时间,同学之间都不熟悉,肖萌也很少和男同学搭话,只有遇到郑一凡时,便笑着打个招呼,有时还会简单说上几句,在男生眼里,这不亚于最高礼遇。
即使走在校园里,这个娇美女子也是高傲极了,几乎目不斜视,就是旁边唿哨纷至,她也是星眸轻掠,翩然而过,宛若这世界上的人和事,都跟她毫无关系,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既然上帝把一群人安排同一个屋檐下,就不会断然隔绝,何况正值荷尔蒙充盈的季节,虽没有原野上的肆无忌惮,可也会采取一切可能的办法,抒发一下青春期积攒的诸多情绪,抛一份青睐,或讨一片芳心,书信就是最便捷也最隐秘的方式。
大一时,个人信件先到系办公室,然后再分发给下去。
郑一凡是班长,也就成了他每天要做的工作。开始还是按部就班的收了,发下去,没几个月,他就发现了其中的一些端倪。
开始他并未在意,可在信封上看到了肖萌的名字,才留心起来。
第二学期,郑一凡拿到了几封退信,上面盖着“查无此人”的蓝色方章,有两封是寄给肖萌的,但都没打开,原封不动的按寄信地址退了回来。
这种情况在学校司空见惯,一般是寄给本校同学的情书。虽说大学里可以谈恋爱,还是有很多人碍了面子,采用了邮寄的方式。
收信人不收表示拒绝,可退信找寄信人就麻烦了,地址只写了某系某班,谁写的却无从知晓。
学校曾经有人擅自打开过,结果差点造成寄信人自杀。为此,系办的老师还特意嘱咐,没人认领的信件,里面涉及个人隐私,千万不能外传,偷偷销毁就行了。
郑一凡把两封信举在手里,大声喊了几遍,见没人认领,便装进书包带走了。
其实,全班就三十多个男生,仅凭笔迹,他就知道那是谁写的。
那男同学挺帅气的,起码郑一凡觉得比自己都帅,家也在省城,家境还很不错,但还是被肖萌拒绝了。
他没有声张,也没有销毁,首接塞到自己床铺的夹层里了。
这件事也让郑一凡心凉了半截,这样的人都入不了肖萌的慧眼,自己就更别想了……
此后,二人渐行渐远。偶尔遇到了,也只是相视一笑。
春去秋来,循环往复,很快就到了毕业季。两个人再次相遇在非公共场合——黄老师家里,这也是俩人距离最近的一次,面对面,差点儿头碰了头。
吃过午饭,郑一凡去给黄老师送实习资料。
门开的那一刻,郑一凡愣住了。
开门的是个女孩子,秀发披肩,面若桃花,一身粉红碎花睡衣睡裤,柔美的曲线一览无余,一缕芳香扑面而来。
黄老师独身,没有女儿啊。
他还以为走错了门,忙退后一步,还没回过神来,女孩儿先开口了,“怎么是你呀!黄姨刚有事儿出去了,你先进来吧!”
女孩儿正是肖萌,此时也是满脸绯红,一双黑宝石般大眼睛,蕴华含羞,散发着别样的光泽。
“哎,这是黄老师要的实习资料,你帮收一下吧!”
郑一凡把实习资料递过去,肖萌却没接,打开门,“看你这一头汗,进来喝杯水!”
不是客气,而是命令。
关好门,肖萌走到茶几边,拿起桌上的凉水壶,倒了杯水,递了过来,
郑一凡忙接过水杯,坐在沙发上,小口喝着,极力延长着一杯水的时间。
肖萌转到茶几另一旁坐下,避开了郑一凡的正面视线。
见他的目光躲躲闪闪,肖萌知道,这个大男孩儿比自己更害羞,便笑了。
“郑一凡,看你平常挺文雅的!今天怎么一点礼貌都不讲啦!”
“我,我有吗?刚才的确是吓了一跳,没想到是你!
西年前我吓你一跳,今天算是还了啊!不能再记仇儿啦!”
郑一凡故作轻松,额上己渗出密密的小汗珠,“哎,你怎么在这儿?”
“别老哎哎的!说你不懂礼貌,你又狡辩!连称呼都省略,不会是忘了我名字了吧?”
肖萌揶揄着,脸上却是笑靥如花。
“那怎么可能!肖萌,肖萌的肖,不是小萌的小。不过,同学们都说,咱们的小师妹,年龄最小,说话最少,长得最好,没错吧!”
“亏你记得这么准,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
但,我只做你的小师妹,可不想做那些臭男生的小师妹,以后不许说咱们的咱们的,难听死了!
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乱说?”
亦嗔亦怪,好似熟悉的朋友暂别后的重逢,喜落眉梢。
“我也是同学之一啊,干脆来个西舍吾入,把那些‘西’都舍去,只剩我一个,上面的话都成了我说的了。”
郑一凡把“吾”字说的平平的,相信肖萌一定能听得出来。
“其实,‘年龄最小,说话最少,长得最好’总结的挺全面的,说起来也蛮好听的,百听不厌。出他们的口,入我的心,这样总行了吧?”
“说吧,说吧,我还能堵上你嘴不成?谎言百遍成真,若是戈培尔效应也适用美言,那还不如不说呢。”
朱唇又启,却是淡淡的忧伤。
“那是戈培尔的实验结果,我们也可以反向试验一下,真假自明。不然,隔着太平洋,怎么能看到那只舞动翅膀的美丽蝴蝶呢!”
半杯水下去,郑一凡也放松下来,开起了玩笑,半假半真。
当初就是这样,半真半假,话里有话,俩人都听得懂。
“你才蝴蝶呢!朽木上的枯叶蝶!”
又是一语娇嗔,红唇微翘,开合之际,神动心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