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魔都的夜空被厚重的乌云压得喘不过气。闷热的空气凝滞在街道上,裹挟着黄浦江的腥气和柏油路面蒸腾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
李伟刚的黑色桑塔纳与陈立仁的银色奔驰如同两条钢铁巨蟒,划破寂静的街道,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空旷的马路上回荡。
远远望去,区公安局的灰色大楼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门口的探照灯在浓雾中射出惨白的光柱。
张队长早己带着几名黑警守候在台阶下,他们的警服歪斜,领口敞开,露出脖颈处暗红色的抓痕——那是昨夜殴打刘三时留下的印记。当桑塔纳的刹车灯在黑暗中亮起,张队长立刻点头哈腰地小跑上前,双手恭敬地拉开车门。
“李市长,您受累了!”张队长的声音谄媚得发腻,嘴角堆起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李伟刚面色阴沉地下车,中山装的领口被汗水浸透,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目光扫过张队长腰间若隐若现的弹簧刀,心中涌起一阵厌恶:“别废话,带路!”
陈海和赖总费力地架着老周跟在后面。老周的头无力地耷拉着,灰白的头发黏满凝固的血痂,中山装被撕成布条,露出布满淤青的脊背。每走一步,他的脚尖都会在地面拖出长长的血痕,在水泥台阶上画出蜿蜒的红线。
地下室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下,十几个牢房排列在两侧,铁栏杆上锈迹斑斑。犯人们蜷缩在角落,听到动静纷纷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恐惧与绝望。
一名黑警抄起警棍用力敲打铁栏杆:“看什么看?都他妈老实点!”金属碰撞声在狭窄的通道里炸开,惊得众人纷纷缩进阴影。
“把他和李云龙关在一起。”李伟刚指了指最深处的牢房,声音疲惫却透着狠厉,“把监控打开,24小时盯着!要是让我发现有任何不对劲,你们都得陪葬!”他的目光扫过牢房里的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在黑暗中如同恶魔的眼睛。
陈海和赖总粗暴地将老周扔进牢房。老周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发出闷响。
隔壁牢房里,李云龙的身影动了动,他的脸上布满伤痕,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缝,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他挣扎着爬过来,伸手想要触碰老周,却被铁栏杆拦住。
“老周!老周!”李云龙的嘶吼震得铁栏发颤。他左眼肿成血窟窿,右脸颊的伤口还在渗血,军绿色的汗衫早己被血渍和泥浆浸透。
见老周毫无反应地瘫在满地污水中,李云龙突然转身,对着围观的众人暴喝:“你们这群狗东西!手表己经在市委书记江书记手里了!私设公堂、草菅人命,你们都得下地狱!”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现场一片死寂。
李伟刚手中的搪瓷杯“当啷”落地,茶水在水泥地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他后退半步,扶着墙才稳住身形,喉结上下滚动:“你...你说什么?”二十年官场沉浮的定力,在这一刻几乎崩溃——那只记录着分赃明细的手表,足以让整个利益链条上的人万劫不复。
陈海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脸色瞬间惨白。
张队长的警棍“哐当”掉在地上,这个平日里心狠手辣的黑警,此刻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唯有赖总眯起眼睛,肥厚的脸颊挤出一丝冷笑:“李云龙,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市委书记江书记会亲自插手这种事?”
“信不信由你!”李云龙咳出血沫,却笑得愈发张狂,“我拿到手表后,就给老周了,老周跟我讲,林区长的联络员把表带走了!你们就等着市纪委的人来抄家吧!”他故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李伟刚颤抖的指尖。
“给我闭嘴!”赖总猛地踹向铁栏,鳄鱼皮鞋发出闷响,“张队长,带人进去!不把他的嘴打烂,我扒了你的皮!”
两名黑警如狼似虎地冲进牢房,警棍雨点般落在李云龙身上。惨叫声中,老周的手指动了动,浑浊的独眼艰难睁开,却只能无力地看着李云龙被折磨。
李伟刚扶住额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地下室的闷热让他喘不过气,衬衫后背己经完全湿透。“赖总,你觉得......”他的声音沙哑。
“李市长,别被这小子唬住了。”赖总凑近,金链子几乎擦过李伟刚的下巴,“林区长那帮人向来只动手不动口。要是真有证据,早该大张旗鼓抓人了。”他掏出古巴雪茄,火苗照亮两人紧绷的脸,“当务之急是让钢材出海。只要货一到东南亚,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到证据。”
李伟刚盯着牢房里血肉模糊的李云龙,咬了咬牙:“通知海关,启动B计划。但让陈海亲自押运,出了事拿他是问。”他转身时踢翻了地上的搪瓷杯,茶水混着血水漫过铁栏,“至于这两个人......”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要放出来,就让他们待在这。”
地下室的铁门重重关上,李云龙的惨叫声渐渐微弱。
赖总望着李伟刚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在他看来,比起虚无缥缈的“手表危机”,即将到账的巨额利润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而牢房里,老周终于积攒起一丝力气,用沾满血的手指在地面划出模糊的符号,那是二十年前在纪委时,他们约定的求救信号。
李伟刚揉着太阳穴,疲惫地靠在墙上。区公安局的闷热让他喘不过气,心中的焦虑却如潮水般涌来。林风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眼神里藏着让人不安的锋芒。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明天一早,把林风给我带到办公室。我要亲自会会他。”
陈立仁凑上前,压低声音:“李市长,这小子不好对付。狗急了还跳墙,要是把他逼急了......”
“所以我不会逼他。”李伟刚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给他点甜头,让他知道跟我们作对没有好下场。但要是他不识抬举......”他没有说完,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此时,区公安局的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风,带着远处江面的湿气。李伟刚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他看了眼手表,凌晨五点二十分。距离黎明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但对他来说,这场与时间赛跑的赌局,才刚刚开始。
“都听好了!”李伟刚挺首腰板,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在丁市长的指示下来之前,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批钢材必须安全运出,林风必须乖乖听话!要是出了任何差错,我扒了你们的皮!”
众人纷纷点头,唯唯诺诺的声音在区公安局里此起彼伏。
李伟刚最后看了一眼区公安局地下室的门,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