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的空气仿佛被烈日炙烤得扭曲变形。
弄堂里蒸腾着隔夜的馊味,煤球炉的青烟与油条摊的香气交织缠绕。
梧桐树的叶子蔫巴巴地垂着,偶有一丝风掠过,才勉强掀起边角,随即又无力地耷拉下来。
知了在枝头声嘶力竭地鸣叫,为这座城市更添几分燥热与喧嚣。
林风跨上那辆半旧的二八大杠,车铃发出清脆却略显疲惫的声响。他的工装裤膝盖处还留着昨夜仓库里蹭上的机油痕迹,后背的汗水己经将衬衫浸透,晕开深色的斑块。
车链条在骑行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与他同样的疲惫与沉重。他的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口袋里装着的证据,此刻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内心。老周被打的惨状、生死未卜的李云龙,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提醒着他肩负的使命。
与此同时,区公安局门口,李伟刚站在台阶上,中山装的领口大敞,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白衬衫。他的脸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手中的折扇不停地扇动,却驱不散内心的烦躁与焦虑。
陈海倚着黑色桑塔纳轿车,一身笔挺的藏青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透着阴鸷与贪婪。他的鳄鱼皮带扣在阳光下泛着刺目金光,与他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交相辉映,彰显着他的嚣张与跋扈。
"今晚就从十六铺码头出发!"李伟刚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视西周,"海关那边我己经打过招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把这批钢材卖到东南亚后,立刻去非洲采购低劣钢材回来。就说运输途中损耗严重,到时候再找几个替罪羊顶包。"
陈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李市长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等这批货一出手,咱们又能大赚一笔。"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与狂妄,仿佛己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钞票流入自己的口袋。
李伟刚拍了拍陈海的肩膀,眼神中既有赞许,又有警告:"记住,小心驶得万年船。最近风头紧,别出什么岔子。"说完,他转身走向停在一旁的公务车,脚步沉重而急促,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魔都国营第二建筑厂三楼的调查组办公室里,陈立仁正悠闲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巴拿马帽歪戴在头上,脚边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他翘着二郎腿,手中夹着粗大的雪茄,吐出的烟圈在空调吹出的冷风中缓缓飘散。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他不紧不慢地起身,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迎接即将到来的"战友"。
李伟刚带着区公检法的一众负责人鱼贯而入,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周局长穿着笔挺的警服,腰间的配枪若隐若现,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安与紧张;张队长则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跟在众人身后,不时用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都坐吧。"李伟刚大马金刀地坐在会议桌首位,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今天叫大家来,是商量一下林风这小子的事。他手里握着些所谓的'证据',到处乱咬,己经影响到我们的计划了。"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重重地拍在桌上,"我想了三条对策,大家议一议。"
"上计,"李伟刚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让副厂长周振国落马。他本就是个边缘人物,平时也有些不干净的事,推他出去顶罪,既能给上面一个交代,又能保住我们的核心利益。"他的声音冷静而果断,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小事。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外机的轰鸣声在窗外回荡。陈立仁的脸色微微一变,雪茄在手中不自觉地紧了紧。
"中计,"李伟刚继续说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陈立仁,"牺牲陈立仁和赖总。不过大家不用担心,"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公检法都是自己人,进去也就是走个过场。该有的待遇一样不少,三室两厅住着,比在家里还舒坦。等风头过了,找个理由就放出来了。"
陈立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雪茄差点掉落在地。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李市长,这......这不是卸磨杀驴吗?我这些年为您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李伟刚抬手示意他坐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老陈,别激动。这只是中策,不到万不得己,我怎么会动自己人?"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下计,就是干掉林风。不过这是最后手段,主要还是看他的态度。如果他非要鱼死网破,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但如果他只是按规矩举报,调查组就按流程接收证据,该抓的抓——当然,都是自己人,抓进去也就是做做样子。"
陈立仁将巴拿马帽狠狠摔在会议桌上,他只关心中策让他进去,心里愤怒到极点,帽檐扫落了半盒红塔山香烟,烟支如散落的骨牌在玻璃桌面弹跳:"李市长,您把我们当什么?当年钢材走私第一单是谁牵的线?现在说扔就扔?"他脖颈暴起青筋,鳄鱼皮带将啤酒肚勒出两道褶皱,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充满怨毒。
赖总猛地踹翻身旁的折叠椅,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尖锐声响。他花衬衫的纽扣崩落两颗,露出胸口晃眼的金链子,手指几乎戳到李伟刚鼻尖:"老子的魔都帮替你们擦了多少屁股?远华公司走私案哪个环节少得了我?现在想让我蹲监狱?做梦!"他的咆哮震得墙上"廉洁奉公"的标语微微发颤,唾沫星子溅在周局长的警帽檐上。
李伟刚的脸涨成猪肝色,抓起搪瓷缸狠狠砸向墙面。蓝白相间的瓷片飞溅在陈立仁脚边,浓茶在米色地毯上洇出狰狞的污渍:"够了!都他妈反了?!"他扯松歪斜的领带,露出脖颈处暗红的湿疹,"我会让周局长亲自打点,保外就医、减刑文书哪样少得了?"他的目光如淬毒的钢针扫过两人,"但你们要是敢坏了丁市长的计划,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周局长眉头拧成死结,手指无意识地着警服上的铜纽扣。作为手握刑侦大权的老狐狸,他太清楚所谓"走个过场"的风险——三年前某副局长背锅入狱后离奇暴毙的场景,此刻在他眼前不断闪现。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平静:"李市长,要不......再斟酌斟酌?现在严打风头正紧......"
"斟酌个屁!"李伟刚猛地转身,吓得张队长后退半步撞到文件柜。这个平日狐假虎威的黑警此刻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警服后背洇出深色水痕,腰间的弹簧刀随着颤抖的双腿轻轻撞击。他想起上个月替赖总处理目击者时,那把刀刺入对方腹部的温热触感,此刻却觉得刀刃仿佛正抵在自己喉咙。
陈立仁突然冷笑出声,从口袋掏出大哥大重重拍在桌上:"李市长,您要是真把我们当弃子,那我只好......"他故意拖长尾音,余光瞥见李伟刚瞬间阴沉的脸色,心中涌起病态的快意——这个在官场压了自己十年的人,此刻眼底也有恐惧。
赖总则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向落地窗,钢化玻璃出现蛛网状裂痕。他喘着粗气,金链子随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摇晃:"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手里那些账本......"话未说完,李伟刚的拳头己重重砸在他肥厚的脸颊上。
"住嘴!"李伟刚的怒吼震得吊灯摇晃,"现在是保全局!丁市长的意思是丢车保帅!你们这些蠢货,非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他抹了把嘴角的血丝,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昨夜丁义珍提及的"朱市长以前的警卫员老周",此刻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话毕,会议室陷入死寂,唯有空调外机的轰鸣声在燥热的空气里回荡。陈立仁弯腰捡起巴拿马帽,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他算计的眼神;赖总捂着肿起的脸颊,眼底燃烧着报复的阴火;周局长悄悄将手按在配枪套上,盘算着如何在这场乱局中自保;而张队长颤抖着摸出香烟,打火机的火苗在他哆嗦的指尖明明灭灭。权力的腥风血雨里,每个人都在暗处磨着自己的獠牙,随时准备向曾经的"盟友"咬去。
而此时,林风正骑着二八大杠,朝着这个充满阴谋与陷阱的地方,坚定地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