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林风一夜未眠,心中正盘算着该如何是好。在军中待了这么多年,他深知这件事绝非简单。
李淑芬推开儿子林风的房门时,老式合页发出吱呀声响。李淑芬端着的汤碗里飘着当归味 —— 这是特意加的,能治失眠。“你爸当年在......” 李淑芬坐在床边,沙发线毯的毛边蹭过她的裤脚。
林风盯着母亲李淑芬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昨晚在客厅,父亲中山装后襟的补丁。“妈,你说爸是不是觉得我在恶意打击报复?”
“你爸今早去了区建委。” 李淑芬突然说道,从内衣口袋摸出张会议记录摘要,“讨论香山北路工程的材料监管流程。” 摘要里 “林振华” 的批注清晰可见:“调拨异常需建立双备案制度”。
窗外,大院里的路灯将母亲的影子投在墙上,与白天客厅沙发的影子重叠。林风摸出枕头下的账本,第 47 页的 “301 仓库” 旁,不知何时多了个用铅笔写的 “核” 字 —— 那是父亲的笔迹,旁边还有行小字:“按新备案制度执行”。
“小风,你要理解你爸,你提出的问题,你爸不会不管的,但不能恶意报复他人,至于这 301 仓库,你得给一个确切的态度出来,要不然你爸也扛不住市政府常务副市长丁义珍的问责!”李淑芬叹了一口气,说完便走出了门口。
喝完汤后,林风就走出家门,再次来到家属大院。清晨的大院,空气格外清新。林风沿着大院大路缓缓走出家属大院,骑着二八大杠朝魔都国营第二建筑厂驶去。
远远望见魔都国营第二建筑厂的铁门在晨雾中缓缓拉开,门轴发出的吱呀声惊飞了梧桐树上的麻雀。林风穿着洗褪色的军装,站在门口,望向院内的景象 —— 三栋苏式红砖办公楼呈 品 型排列,墙面上 “抓革命促生产” 的标语被爬山虎啃噬得残缺不全,露出底下 “安全生产” 的新标语。
主干道两侧的宣传栏里,左边贴着《魔都市城市规划草案》,右边是上个月的 “劳动竞赛红黑榜”,黑榜上 “第三施工队” 的名字用红笔圈着,旁边写着 “拖后腿” 三个字。路面上散落着几根烟蒂,还有半截用粉笔写的 “打扑克勿要赌钞票”—— 显然是保卫科的字迹。
最显眼的是办公楼前的水泥花坛,里面种着几株营养不良的夹竹桃,花坛边缘用油漆写着 “请勿踩踏”,却被踏出几条黄土小径。一辆二八杠自行车歪倒在花坛旁,车筐里露出半本《故事会》,封面是穿着喇叭裤的女郎。
林风踩着满地的梧桐叶走向办公楼,鞋底碾过一片枯黄的叶子,发出清脆的响声。远处的工地上,塔吊静静地矗立着,像根生锈的火柴棍,工棚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 显然,工人们还没到上班时间。
二楼的建筑管理科室走廊里,弥漫着浓烈的烟味和隔夜茶的味道。林风推开第一间办公室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皱起眉头:六张老式办公桌杂乱地摆放着,桌上堆满了文件、搪瓷杯、算盘和吃剩的油条。西个男人围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正聚精会神地打扑克,其中一人脚踩在椅子上,穿着花衬衫,露出脚踝上的刺青 —— 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
“哟,来了个新兵蛋子!” 花衬衫抬头看见林风,吹了声口哨。他的左手边放着个铁皮烟盒,上面印着 “大前门” 的字样,右手边是个搪瓷杯,里面的茶水己经发黑,杯口结着一圈茶垢。
其他几个人抬头看了眼林风,又继续低头打牌。靠墙的桌子上,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趴在桌上睡觉,口水顺着下巴滴在文件上;另一个年轻人戴着蛤蟆镜,正用圆珠笔在报纸上画美女,脚边的废纸篓里塞满了烟头和橘子皮。
“请问,这是建筑管理科室吗?” 林风大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
“你找哪个?” 花衬衫吐了口烟圈,懒洋洋地问。他的手腕上戴着块亮晶晶的西铁城手表,表带是鳄鱼皮的,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我是新来的负责人,建筑总科科长,林风。” 林风掏出转业安置证,放在桌上。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打扑克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爆发出一阵哄笑。“就你?” 花衬衫站起身,他比林风矮半个头,却故意昂着头,“老子在这干了十年,从没见过这么年轻的负责人。”
林风注意到他胸前的工作牌:黄世仁,建筑总科副科长。牌子边缘磨损得厉害,露出底下的铁皮。
黄世仁叼着烟,绕着林风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的军装。“哟,还是个当兵的,” 他伸手扯了扯林风的武装带,“在部队里管过几个人啊?”
林风一把拍开他的手:“请你放尊重点。”
“尊重?”黄世仁突然提高声音,“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是你小子能来撒野的?” 他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看看这个,上个月的钢材调拨单,你敢说你能看懂?”
文件上的字迹模糊不清,还有几个明显的涂改痕迹。林风皱着眉头接过,仔细看了起来。黄世仁趁机从抽屉里摸出盒录像带,扔在桌上:“这是最新的港产片,比你在部队里看的幻灯片有意思多了。”
旁边的年轻人凑过来:“黄哥,让他看看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想看?” 黄世仁斜睨着林风,“先给哥几个敬根烟,叫声大哥,说不定哥心情好,带你去夜总会见见世面。”
房间里又响起一阵笑声。林风感到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他强压怒火,将文件摔在桌上:“从今天起,上班时间禁止打牌、看录像,所有文件必须整理归档,下午三点开例会,谁不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黄世仁的脸色沉下来,他抓起桌上的搪瓷杯,猛地砸向墙壁。茶杯在墙上炸开,碎片西溅,褐色的茶水在墙上画出一道恶心的痕迹。“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咆哮着,“信不信我让你在这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