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玩弄于我?

不仅仅是震惊,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那双眼睛里,我看不到丝毫的欣赏或信任,只有深沉的探究和一种……如同锁定猎物般的冰冷兴味。

“苏总!这……”王经理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不认同。

苏清晚微微侧过脸,一个极其冷淡的眼神扫过去。

王经理后面所有的话,瞬间被冻结在喉咙里,脸色变得煞白,噤若寒蝉。

她不再理会任何人,包括僵立当场的我。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音再次响起,稳定、从容,如同她来时一样。她走向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门,身影融入门外明亮的光线中,随即,门无声地滑上,隔绝了内外。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好几秒。

首到那扇门彻底闭合的轻微“咔哒”声传来,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咳!”王经理用力咳嗽了一声,脸色依旧难看,眼神复杂地在我身上来回扫视,带着浓重的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拿起桌上我的那份简历,手指用力,劣质的纸张被捏得皱成一团,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默!”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我的名字,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和一种被强行压下的屈辱感,“听见苏总的话了?明天九点!顶层!总裁办公室!别迟到!”他将那团皱巴巴的简历猛地拍在桌面上,“现在,你可以走了!”

那团皱巴巴的简历,像一块烫手的烙铁,被王经理拍在冰冷的会议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僵硬地伸出手,将那团纸从桌上抓了起来。劣质纸张粗糙的触感摩擦着掌心,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屈辱感。指尖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王经理那充满忌惮和厌恶的眼神,如同芒刺在背。另外两位面试官,尤其是那个眼镜男,投来的目光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敌视,仿佛在看一个用卑鄙手段窃取了胜利果实的小偷。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我攥紧那团纸,像个被赦免的囚犯,又像个落荒而逃的败兵,低着头,脚步虚浮地走向会议室门口。每一步都踩在云端,软绵无力。推开那扇磨砂玻璃门时,外面等候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好奇、探究、幸灾乐祸……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罩住。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穿过那片目光的沼泽,冲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拢,狭小的空间急速下降,轻微的失重感拉扯着五脏六腑。我靠在冰冷的金属轿厢壁上,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冷汗早己湿透了衬衫的里层,黏腻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手里那团皱巴巴的简历,像一块沉重的石头。

苏清晚……助理……

这两个词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碰撞,激起一片茫然和更深的寒意。她到底想做什么?一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女人,一个眼神能冻结空气的存在,为什么会突然点中我这样一个小人物?仅仅是因为我那句失控的、未说完的“十一个月”?她是在试探?还是在……钓鱼?

电梯到达底层,“叮”的一声轻响,门向两侧滑开。

外面是金碧辉煌的大堂,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璀璨的灯光,衣着光鲜的人们步履匆匆,低声交谈。这繁华的景象,此刻却像一场虚幻的布景,与我格格不入。

我攥着那团废纸,像个幽灵一样飘出电梯,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堂,推开沉重的旋转玻璃门。

初春傍晚微凉的风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尘埃和尾气的味道,却让我窒息般的胸腔稍稍得到了一丝缓解。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钢铁森林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远处巨大的广告牌上,远航集团新开发的顶级豪宅“云端御景”的巨幅海报在暮色中亮起炫目的霓虹,广告语“巅峰人生,永无止境”闪烁着的光芒。

海报上那俯瞰众生的视角,那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的奢华景观,此刻却像一张巨大的、嘲讽的嘴脸。

十一个月。

这个精确到令人绝望的倒计时,像一道冰冷的钢印,死死烙在我的灵魂深处。它不再是记忆中的一个模糊概念,而是悬在头顶、即将轰然斩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那个将我置于这风暴眼中心的女人……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投向那栋摩天大楼的顶层。深蓝色的玻璃幕墙在夕阳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如同一块巨大的、冰冷的蓝宝石,高高在上,俯瞰着芸芸众生。

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后,就是她的领域。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我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助理?

我望着那高不可攀的顶层,望着玻璃幕墙上自己渺小而模糊的倒影,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出:

这或许根本不是一份工作。

而是……一张通往未知风暴中心的单程船票。而那个发放船票的女人,正站在风暴中心,冷冷地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