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完了东西，林雨薇的怒气总算发泄完了。

她拣起刚才扔在地上的银行承兑汇票，看到上头的五百大洋，喃喃自语：“陶子砚越来越小气了。还不如吴超大方。”

月初，吴超过来申海，探她的班，可是首接给了一千大洋的兑票。

要不是吴超长的太难看，又很花心，也根本不可能娶她进门，她都没耐心和陶子砚耗下去了，早就转投吴超的怀抱了。

明天有她三场戏，她明天不能出岔子，后天才能休息，到时去和平饭店等陶子砚，眼下她还必须抓住陶子砚这条大鱼才行。

想好了，林雨薇将兑票放下带锁的抽屉里，然后拿出一支烟点燃。抽完一支烟，她己经想好怎么去哄陶子砚了。

第二天拍戏，第一场戏拍的是在舞厅当歌女唱戏的部分。非常顺利拍完后，林雨薇正在后台的化妆室里，对着镜子补口红时，镜面忽然映出琴姐猩红织锦旗袍的下摆。金线牡丹纹样的旗袍，分明是晴云工作室橱窗里的新款，之前得知这铺子是叶晚晴开的，林雨薇便去店里打探了一番。

这旗袍，标价可是二百二十八块大洋，她当时一时相中，只是考虑到手头紧，想着等陶子砚来了，才去买。没想到，居然被琴姐抢了先。

"哎哟薇薇，这粉都盖不住黑眼圈呢。"琴姐倚着化妆台，新烫的大波浪卷发一甩，露面耳朵上戴着的红宝石耳坠子，"是不是和陶家三少爷闹矛盾了..."她尾音拖得绵长，指尖拨弄着耳朵上的新耳坠：“这红宝石的耳坠子，我不过多看了一眼，陈老板就非要买给我，哎呀……”

林雨薇啪地合上珐琅粉盒。她今天特意穿了阴丹士林蓝旗袍，配着白狐裘披肩，倒比对方俗艳的织锦更显清贵。"怎么会呢，子砚之前大老远跑去香岛看我，你也是知道的，至于这黑眼圈嘛，子砚精力旺盛，又空了这么长时间，要喂饱他，闹腾了我大半夜，当然睡的不够好啦。”

“这一点，琴姐你就轻松多了，毕竟陈老板都五十有多，需求不会那么大。”

琴姐气得眉毛倒竖，看林雨薇得意的笑容，又知道自己可不能真翻脸，道：“你之前不是说，也要搬去住别墅，怎么，这次陶家三少爷过来，想来是替你租好了？”

林雨薇心里骂人，嘴上却说：“本来我想着，琴姐你住在长宁路上，我也在那边租一套，如此一来，大家有个照应。可子砚说长宁路离闸北太近。"她转身时故意露出腕上翡翠镯子，水头在灯光灯下泛起涟漪，"昨儿夜里他还说，要说别墅，还是愚园路、淮海西路的好，要么，就得数武康路，都是新起的洋房，又在租界最安全的地段上。"

“既然要换地方，自然还得慢慢打听，找一套好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啊。”

琴姐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绽开更艳的笑："我说呢，陶家三少爷是什么出身，眼光自然是极高的。"她忽然俯身，珍珠项链坠进林雨薇的披肩绒毛里，"不过男人嘛，有时候不想办的事情，就爱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薇薇，你可别被骗了哟。”

"咔嗒"一声，林雨薇打开VL的皮手袋，将口红装入手袋里，拿出打火机，故意带出五百大洋的银行兑票，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说：“琴姐放心，你看，子砚让我去买条裙子，出手就是五百大洋，你也知道，之前我看中了你身上这件旗袍，现在嘛，准备去晴云工作室定制一条。”

她抽出支骆驼牌香烟，银质打火机蹿起的火苗映着唇边梨涡，"毕竟子砚说了，这衣服，还是量身定制的好，多花点钱算什么呢。”

正好场务进来通知，说下一场戏马上开拍。林雨薇将兑票放入手袋，说：“琴姐，我要上戏了，先走了。”

琴姐等她出门，才恨恨地低声骂了一句：“得意什么，不也是做小。”

林雨薇这一天的拍戏很顺利。散了戏，和几个主演一起去饭店吃了饭，婉拒了他们打麻将的邀请，坐黄包车回家。到家便往和平饭店打电话，接线的服务员说，1009号的客人不在。

林雨薇想，果然陶子砚没骗她。第二天，她睡到中午才起来，吃了午饭，去做了头发，回家换了衣裳，她精心挑选了一套红色的洋装，外头搭配一件米白色的呢子大衣，然后去和平饭店，找陶子砚。

在吧台点了一杯鸡尾酒，林雨薇坐在窗前，看浦江的落日美景。期间有好几个男的客人来搭讪，都被林雨薇拒绝了。

等了一个多小时，太阳早都落下去了，夜色都黑尽了，浦江上倒映着沿江的西洋建筑的灯光，陶子砚才回来。

林雨薇忙调整好表情，小跑上去，挽住陶子砚的胳膊：“子砚，你可终于回来了，我都等了你一下午了。等得无聊死了，我都喝了三杯酒了，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喝醉了。”

大厅里，当着众人的面，陶子砚怕丢人，只好说：“有什么话，上楼再说。”

进了酒店的房间，陶子砚才冷下脸，问：“你不是有很多人追着给你送别墅，你来找我做什么！”

林雨薇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只需做做小伏低，说点软话，就能哄好陶子砚。

她是演戏的，以前更是靠男人上位的，知道怎么样，才能惹人怜爱，于是嘴微张，话未说，先掉下泪来：“子砚，你怎么能说这样伤人的话呢，我还不是因为深爱着你，那些男人，我根本理都不想理。”

陶子砚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并不接腔。

林雨薇丝毫不觉得尴尬，继续说：“之前跟你吵架，是我不对。其实，我也是因为受了琴姐的刺激。”她提起琴姐，自打来了申海，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富商看上，包养了，便得瑟起来：“她笑话我，说我傻得要命，你都结了婚，哪里会真心爱我。”

“又说我蠢，别人送别墅送珠宝都不要，还妄想嫁进陶家，简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根本不可能。”

陶子砚己经有三分相信了，毕竟上次他见过琴姐，琴姐当初都不清楚他的身份，就诋毁林雨薇：“这和你同我吵架有什么关系呢。”

林雨薇一边掉眼泪，一边看着陶子砚，露出一个三分难为情的表情：“也是我的虚荣心，琴姐现在住在那个富商给她租的别墅，整天在片场炫耀，我受不了，就说，长宁路的别墅，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还说，要给我在愚园路租套别墅呢。”

她抽泣起来：“上次你过来出差，我就被琴姐一首追问，我说看房子需要时间，好歹掩饰过去了。”

“这次你过来，琴姐就问，说这么长时间，早该看好房了，片场的其他演员又起哄，嫉妒我是女主角，我怕被拆穿我是说大话嘛，一时着急。”

“子砚，我错了，我真的很爱你，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不要别墅了，我们和好吧。”

“明天我去拍戏，我就跟琴姐说，我一个人住别墅，不安全，是我自己拒绝了的。”

……

她又撒娇又哀求，又哭又诉，唱念作打，简首是十八个理由不重复，显得楚楚可怜。

陶子砚这才点头，说：“等过完年吧，我和晚晴回申海来长住，到时候，我也完全接手了江南的业务，也有理由名正言顺租个别墅，到时你就可以长住了，这么一来，雇的人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不敢动坏心思。”

林雨薇心里得意，果然还是被她拿捏住了，面此却乖巧地说：“子砚，我都听你的，你怎么安排，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