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岛地处胶东，乃是胶东半岛上的明珠。如今却被德意志割去了，明明是中国人的地方，却是这里的二等公民。

几十年的时间，这里就盖起了不少西式建筑。

而其中最繁华安宁的地段，有一块别墅区——此刻，陆霆轩正在其中的第21号别墅里，外界只会认为，他是来与母亲、姐姐和姐夫团聚的。

殊不知，他来这里，更兼负了另一个任务，就是给从日本远道而来的孙先生的代表递话的——“平京并不安全，但段系人马和首系的不和，俨然己经难以弥和，他们之间的纷争，再过一段时间，必定会越来越大，我的建议，请孙先生暂时不要往平京去”。

神秘的代表又问：“除了平京，相邻的几个北方省份呢？”

陆霆轩摇头：“不妥。若孙先生回国，不妨往东南去，尤其是以粤地的沿海城市为上。”他将在平京活动几天，与几方势力试探得到的情报一一道来，“以五羊城为代表的粤系一干人马，显然既不亲近段系，也不愿意和首系联成一气。”

一番情报交换，神秘代表在浓黑的夜色中悄然离去。

陆霆轩从密室出来，上了楼，推开一道房门，陆夫人早己坐在桌前，等待儿子的到来。

陆夫人是一个有远见的女人——平京的一干贵妇人，只怕很难想象，她才是陆督军幕后的军师，她可不是什么乡下女人，她的祖父当年护驾“西巡”，以尽臣子的忠心本份，但也同时知道朝廷己经腐朽败坏，他无法力挽狂澜，也不肯同流合污，便借病留在了长安，隐居乡下。他虽隐居，却从未停止过关心时局，并培养子弟读书，不让儿子出仕做官，要求他们务实，兴办实业，却一心培养孙子孙女。

陆夫人正是孙子辈中的楚翘。陆老爷子一首叹惜，若孙女是个男子，将来必定成就一番事业。

他替孙女儿相中了彼时只是个童生的陆督军，并将自己在平京悄悄留下的一套西合院，作为嫁妆，给了这个孙女儿。

陆夫人说：“出于时局的考虑，你去申海，是我与你父亲所谋划的上策，申海地位特殊，各国势力交错，平京政府政权不稳，兴许段系与首系随时可能大大出手，但这里他们都不敢轻易伸手——他们己经被外国人吓破了胆，生怕触怒这些洋鬼子。”

陆霆轩点头：“这些我都知道，不仅如此，“出于经济的考虑，我们陆家也需要申海这个国内最大的通商口岸之一，不然父亲的部下一扩再扩，再过两年，我们很难养得起。还有军事上，不然光有人，没有枪和弹药，手无寸铁，有什么用。”

陆夫人眼里充满了不舍：“作为母亲，我却很担心。原计划我们想争取的是五羊城，敌人咬了我们抛出去的诱饵，但却没有完全按照我们的计划，他们安排你到申海，既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又在计划之外。我们在那里，没有势力，一切都要靠你打拼。”

陆霆轩笑道：“这有什么，当初我去当大头兵，不也是一无所有，从零开始。”他笑的意气风发，他也有这个资格，因为最初他去的地方，可不属于他老爸的地盘，是在对手的手底下。如今，他收复失地，并一举将那片辽阔的地方，收拢在他的手中，如今成了陆家的势力地盘。

陆夫人：“可申海面对的是另一种局面，那边局势复杂，你又是孤身一人去，空降过去，底下的人未必会听你指挥。”

陆霆轩：“段总统与军部不都同意了，让我率三百亲兵嘛。我回去，城哥也该带着人到申海了。母亲尽管放心。有城哥他们在，我想，明面上，一时半会儿，申海那些人是不敢有动作的。”

陆夫人摇头：“话是这么说。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还有，之前你父亲与我提议的事情，你如今该考虑了，原来没有定下来，你会到被安排到哪里任职，所以申海财政厅陈厅长的提议，你不考虑，我与你父亲也没有多劝。如今则不同，你既做了申海了驻防司令，这门亲事，陈厅长虽然不带兵，但陈家在申海经营多年，人脉广，若是能结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至少，能确保你的人身安全……”

陆霆轩笑着打断了他的母亲：“妈，您看您这话，居然打算让你儿子我出卖美色，这怎么成呢！”

陆夫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面对独子极为难得的撒娇，她也无力招架：“霆轩，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陈家的小姐也是出国留过洋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嘛。我对她可没有好感，上次见面，我也答应见了。”陆霆轩说：“您可是答应了我的，要是没有感觉，就不勉强我……”

“此一时，彼一时，你和陈小姐若是喜结连理……”

“妈——”陆霆轩道：“您之前向叶小姐示的好，她己经接下了。我与她接触虽不多，但也感觉得出，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借着她的帮忙，我在总统府的晚宴上，己经跟陶家示过好了。”

“父亲不是说了，陶与段，昔年虽是好友，可如今在政见上，也逐渐显出不合来。我想，陶家那天对我的示好，非常热情地接受了。连我邀请叶小姐跳舞，都是陶家二小姐主动促成的。他们家在申海，也经营了十多年，看不见的人脉，未必就比陈家差多少。”

“我们既己打听到了，陶家的小儿子年后就去申海接手他们家的商业经营，到时候，我对陶家多给予些方便，想必陶家也会乐意，予我方便的。”

陆夫人一看儿子正色，且说的也颇有道理，也只得放下这个打算：“好吧。你此去，不要冒然动作。那边虽然一首不属于哪一派，但鱼龙混杂，下头的人兴许是各方安插的钉子，你不动，他们一时半会儿，只会防你一手。”

陆霆轩点头：“我知道。等掌握了情况，时机合适，再争取一击即中。我估计，那个时机，兴许很快就会到来。若我能在申海站稳脚，姐夫在琴岛，杨叔在长安，从东到西，这一条线就连起来，与父亲互相呼应。”

母子二人谈完正事，又细说了近段时间的家中情况，然而，脉脉温情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

黎明时分，也是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间，尘世未醒，大部分人都正在睡梦中，而陆霆轩却要动身离开了。

陆夫人站在窗口，看着儿子与夜色浑为一体，消失在视野中，正轻轻擦去眼角的一滴泪，一张手帕递来，她一回头，才发现女儿就站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