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瀚的确如谢厌闻所说的,并不会把谢厌闻送去警局。
两人在病房里谈了一个多小时,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接着谢厌闻就安然无恙的出来。
只是出门时,见到了病房外等着的苏雅兰和秦竺。
秦竺看到谢厌闻眼睛微亮,就想上前,被苏雅兰拽住,压低声恨恨道:“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秦竺不情不愿的咬紧唇低头。
谢厌闻对她们没任何兴趣,只冷漠扫了眼,便收回目光离开。
苏雅兰深呼吸,松开秦竺,“进去看看你爸爸。”
说着,她先朝病房里去。
秦竺咬紧唇瓣,抬头却先看向谢厌闻离开的背影。
难道,真的就这样了吗?
可她爱了哥哥十几年,让她怎么说放弃就放弃!
谢厌闻上顶层找到许念意,先带她去做了个检查,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松口气。
许念意对谢厌闻和谢永瀚的谈话好奇得要命,可在医院也不好问。
直到检查完离开医院,她才开始缠着谢厌闻,“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呀,你问他当年发生的事儿了吗,你是他儿子吗,鉴定还做不做了?”
谢厌闻的车被送去维修,他也拒绝了徐管家让人送他,在手机软件上叫了辆车。
等车的时候,他才看向身边脸上都写满了好奇姑娘,“他说我是他儿子,你信吗?”
许念意挑眉:“为什么不信,你们本来就长得很像啊。”
这不是好事吗?
谢厌闻却弯了下唇角,低声:“可我忽然不信了。”
“为什么?”
许念意不解,谢厌闻目光低垂,想着刚才和谢永瀚的对话。
谢永瀚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忽然撞他,见到他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你都听到了?”
谢厌闻也就没多解释什么。
他那时候靠在病房雪白的墙壁上,双手插在裤兜,姿态随意,神色却冷漠严谨,“我只想问你两件事,我的父亲到底是谁,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你当然是我的孩子,你和我有多像你自已不清楚吗?至于苏雅兰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为了哄她开心罢了。你知道的,女人就是这样,哪怕她们知道是谎话,也愿意相信并且深信不疑的。”
谢永瀚躺在病床上,一条腿吊着,明明很狼狈,脸色也苍白。
昨夜的谈话被谢厌闻尽数听去,明明是见不得人的肮脏,他却丝毫也不在意似的,到了此刻,依然淡定。
而他的话倒是同许念意的猜测对上了。
至于谢厌闻母亲的死,谢永瀚给谢厌闻的说法是:“至于你母亲,我对她的确有愧,她在知道了我和苏雅兰的事后患上了抑郁症,这你是知道的。那之后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又正好我和苏雅兰在别墅被她看到,她情绪崩溃,服安眠药自杀。
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那时候,你母亲和我已经结婚十七年,我如果真想做什么也不会等那么久,我不至于那样丧心病狂。”
这说法倒是也合情合理。
不过,谢厌闻的妈妈就是抑郁症自杀的吗?
许念意倒是第一次知道。
那也难怪谢厌闻会患上躁郁症了。
看谢厌闻紧绷沉肃的侧脸,许念意问:“你觉得他在骗你?”
谢厌闻声音轻忽:“说不清原因,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怀疑。”
“那亲子鉴定……”
许念意现在也不确定他到底怎么想的,谢厌闻只是轻笑:“放心,我已经暗中让人在他抽血检查的过程中取出血液样本,明天就能知道结果。”
许念意这才点点头。
既然怀疑,那就做个鉴定确认吧。
谢厌闻握住她手放进自已的口袋。
其实,他和谢永瀚还有个话题他没告诉她。
关于她的。
他离开病房前,同谢永瀚说,“别打念念的主意,她要是有什么事,就不是你骨折能换的了。”
谢永瀚或许没料到谢厌闻这时候还敢威胁他,愣了瞬忽而沉沉发笑,“我已经让人去查过那个许念意的身份,她说是阮家小时候丢失的女儿,到底是不是另说,可她被许家收养,成了许家私生女的事,却是真的。”
谢厌闻直直注视着他,谢永瀚闭上眼。
骨头的痛的确是煎熬,哪怕打了止痛针也缓解不了多少。
他冷笑:“既然你现在也知道一切了,那我对不对她动手也无所谓,可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你爷爷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或者,你还想再气你爷爷一次?”
谢厌闻没什么大的反应,“她不是什么许家私生女。”
“是吗?”
谢永瀚缓过那阵剧痛,呼吸都浅了,他重新睁开眼,“许家老大亲口说的话,会比你说的话更让老爷子相信吗?”
那瞬间谢厌闻就明白了什么,脸色彻底冷下,“你做了什么?”
谢永瀚阴沉沉的笑着,“我能做什么,我只是帮她坐实一下身份而已。毕竟,她既然是许家的私生女,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是不是?”
坐实身份……
念念的身份信息本就是假的,谢永瀚想做点什么手脚太过容易。
他如果跟谢家老大那边勾连着,给念念安上一个许家私生女的身份,爷爷那边……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解释的事,谢厌闻不觉得爷爷现在还会信谢永瀚。
他没有话要再同谢永瀚说,只转身离开前,听到谢永瀚在身后说:“你是我儿子,说到底我也都是为你好。就算你不喜欢阿竺也没关系,可许念意不适合你,我会替你找一个更好的联姻对象。”
谢厌闻眼底浮出凉色,可这些他不想让许念意知道,同她换了话题,“想吃什么?”
现在已经是下午快三点,说午饭已经太晚,晚饭又太早。
许念意想了想,“随便吃点儿吧,然后我们去超市买东西,晚上我们在家煮火锅,叫阮云珩和许安虞过来?”
许安虞的话,她估计是不会跟他们一起吃火锅的。
不过人多总归更热闹,许念意觉得谢厌闻现在需要点热闹。
谢厌闻没什么意见,只点头说“行。”
叫的车也到了。
上车时,许念意怕阮云珩还在忙,就没打电话而是给他发了个消息,「晚上在阿闻家煮火锅,你跟许安虞来吗?」
一直吃完饭到了小区旁的超市,都没收到阮云珩的回复。
难不成还真造人去了呀?
许念意有些疑惑正想打个电话过去,抬眼却见着了阮云珩的车正从小区开出来,车速飞快。
许念意微愣,赶紧拨通电话过去,几秒接通。
不等他开口许念意就说:“你在干嘛,为什么不回我消息,现在又要去哪儿?”
阮云珩:“刚才去补了个下午觉没看到,我现在去金豪酒店。”
金豪,许家旗下的酒店。
许念意疑惑:“你去那儿干嘛?”
阮云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咬牙切齿的,“去撞人!”
许念意皱眉,这听起来就是去撞许家人的。
她忙道:“你可别乱来,我撞谢永瀚是因为他是阿闻爸爸我知道不会有大事,你要是撞许家人,这事儿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她身边的谢厌闻:“……”
这话是这么个话,听起来就是不太对劲。
许念意又问阮云珩:“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阮云珩终于还是紧绷着声音说:“许七被她爸打了,我去看看她。”
被打了?
许念意目光微动,知道阮云珩有时候脾气冲动,怕他闹出事儿,她想了想还是说,“你开车别太快,也别着急,我和阿闻现在跟过来。”
谢厌闻还有辆车停在小区车库,开车出来,带许念意又赶去金豪。
路上,他思绪有点沉。
许安虞的父亲,也就是许家老大许崇山。
这人在许家这种乱境中稳坐家主之位,可想而知得有多狠多毒。
谢永瀚跟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更别提谢永瀚将许念意‘卖’给了许崇山做‘私生女’。
可这些人,绝不是现在的他和阮云珩能对付的。
爷爷现在又还没清醒,就算清醒,他也不敢拿这些事再去烦扰,爷爷已经受不得气了。
看来……
如果有必要,只有求助外公和小舅舅了。
金豪酒店距离很近,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阮云珩的车已经停在了停车场,人进去了。
许念意和谢厌闻也只能跟进去。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刚进入酒店,就见到了笔直跪在酒店大堂中央的人。
女孩儿身姿单薄,安静的跪着一动不动,看起来却像是摇摇欲坠。
酒店大堂来来往往的人都在朝她看,眼神各异,却都带着八卦。
阮云珩在她身边,单膝跪下握住她肩,眼圈都是红的,“你起来,我带你回家。”
许安虞没动,也没看他,开口时声音嘶哑:“你先走,我晚些自已会回来。”
“许七……”
阮云珩声线又干又紧,“我说过,我可以保护你,你没必要这么听他的话!”
许安虞低着头,声音细得让人听不清,“他这次太生气了,我如果不听话,他会更生气。”
那时候,她和她妈妈,得到的惩罚会更重。
就好像他刚才说的话:“许安虞,你以为你翅膀硬了,有阮三那个小子在你身边,你就可以脱离许家了吗?我能让你成为许家高高在上的七小姐,也能让你和你那个妈一样,成为最低贱肮脏的玩意儿,你想要试试吗?”
许安虞忽然颤了颤,呼吸开始急促。
阮云珩紧咬牙根,也顾不得她答应不答应了,强硬的搂住她肩和腰就要抱她起来。
许安虞用力抓住了他的手,终于转头看他。
雪白的脸上几道指印已经淤青,眼睛好红,却没有掉眼泪。
她不肯让他抱起她,而是很明白的说出一句很诚实的话。
“阮三,你现在还保护不了我。”
阮云珩僵住,喉结不断滚动,眼睛比她还红,眼泪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许安虞却对他弯唇笑笑,轻声说:“你快长大吧。”
也许终有一天,少年会长大,成长为能替她遮风挡雨的大树。
那时候,她才能跟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