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于莉被推进了手术室。
按照晴宝的叮嘱，为了演好男朋友的角色，陆晨一早就来了。
而晴宝和小富婆则是故意来的稍晚了一些。
不用说，肯定是为了避开于莉。
毕竟一般来说，在进手术室之前，病人肯定要交代一下“后事”什么的。
“小陆，你一定要照顾好妍妍。”
“阿姨就把她拜托给你了，希望你别辜负她。”
诸如此类。
晴宝和小富婆都没有牛头人倾向，所以当然不想听到这些话。
哪怕从现在开始，陆晨就不再是周妍的“男朋友”了。
“行了，按照之前说好的，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陆晨两手一摊：“如果阿姨手术成功了，明天我就要和宛晴出去旅游了，你到时候自己琢磨怎么跟阿姨解释吧。”
“我知道。”
周妍点点头，转头看向晴宝和小富婆：“舒雨，宛晴，你们放心，我会跟妈妈说清楚的。”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理解。”
小秦同志赶紧摇摇头：“现在不要说这个了，还是先等阿姨手术结束吧。”
“嗯......”
看了看手术室外的红灯，周妍的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不过很快就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
“手术要大概两个小时呢，我自己在这里就可以了，你们先回去吧。”
“没关系呀，我们在这里陪你。”
小富婆拉住周妍的手，笑着说道：“不要担心啦，肯定没问题的。”
“这次主刀的医生是医大附院、甚至是整个西南最厉害的专家了，再说瓣膜手术的成功率本来就很高，阿姨的情况也没有特别严重。”
“现在医学水平这么发达......”
拉着周妍的手，吕舒雨有在努力劝她不要担心。
但周妍怎么可能不担心。
毕竟手术室里的人是她的亲妈，这时候要是还能“镇定自若”，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于莉不配当妈，要么她不配当人。
“我没事。”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周妍轻声说道：“就是有点紧张，想静一静。”
“紧张是正常的啦......”
小富婆并没有领会周妍的意思，还想再说什么。
好在一旁的陆晨及时打断道：
“行了，咱们现在在这儿等着确实没啥用，就先回去吧，等时间差不多了再来。”
“啊？”
吕舒雨一愣：“可我们也没什么事要做啊，不如多陪陪妍妍吧。”
陪啥陪，没听人家说要静一静吗。
陆晨无奈冲晴宝使了个眼神。
而同样听出周妍话中之意的小秦同志立马心领神会，开口说道：
“舒雨，我们出去走走吧，刚好我的防晒霜用完了，我想去买一点。”
“等买完了我们再回来，到时候阿姨差不多也就做完手术了。”
“那好吧......”
迟疑片刻，小富婆点点头，站起身来。
陆晨也跟着起身，打算跟俩人一起出去逛逛。
结果却被周妍给叫住了。
“陆晨，你陪我等一等吧，万一手术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
眉头一皱，听到周妍留自己，陆晨立马猜到她应该是还有话要跟自己说。
甚至大约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于是犹豫了一会儿，默默点点头。
“行。”
......
很快，晴宝和小富婆就走了。
阳光从高处的条形窗斜射进来，在浅灰色的墙砖上投下几何形的光斑。
除了陆晨和周妍之外，周围几条长椅上还零星坐着几个人。
有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低头绞着双手，她身旁的男人则是死死盯着手机，一脸苦涩的模样。
某一刻，自动门突然滑开，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而出来的护士只是急匆匆的从众人面前走过，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你请了几天的假？”
虽然明知周妍有事要跟自己说，但陆晨并没着急进入正题，只是随口说道：
“你现在已经转正了，请太长时间的假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并且阿姨之后的恢复还要一段时间，要不要我干脆帮你跟胡硕打声招呼，给你办个停薪留职？”
“不用了，我想过了，星越还是不太适合我。”
周妍摇摇头：“之前还好，我可以全心工作，哪怕加班出差什么的也无所谓，还能跟上大家的节奏。”
“可现在妈妈这个样子，我必须要多点时间照顾她，所以还是找一家工作强度小一点的公司好了。”
“嗯？”
听到周妍这个回答，陆晨稍稍有点惊讶。
“你想好了？星越可是国内广告业里的top3，过了这村可就很难再有这店了。”
“再说了，你可以申请调去创意部这种不用出差的部门啊，一样有时间照顾阿姨。”
“哪怕退一万步讲，你在星越现在一个月能赚一万多，如果去了别的小公司，应届生一个月最多也就开五六千吧。”
“差小一万块呢，你用这些钱去雇个护工照顾阿姨也行啊。”
虽然经常性的对周妍爱答不理，但不管怎么说俩人还是朋友，因此陆晨有在劝她不要冲动，放弃这么好的工作。
而周妍则是笑了一下。
“创意部是核心部门，我才刚转正，怎么可能调得过去啊。”
“我帮你跟胡硕说说呗。”
“算了吧，那还要让你欠人情。”
“也算不上欠人情，反正胡硕现在对我言听计从。”
“唔？为什么？”
“你甭管了，总之你要是想去创意部，我现在就可以给他打电话。”
说着话，陆晨直接拿出手机，证明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
而周妍见他来真的，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哎呀，不用了。”
片刻后，她轻轻抿了抿嘴唇，低头说道：“我已经想好了。”
“......那行吧。”
既然周妍都这么说了，陆晨也不好再劝，只能点头附和道：“先照顾阿姨也挺好，不管什么时候，家人都是最重要的。”
“嗯，等妈妈的身体好了，你再跟胡总说一下，让我回星越就行了嘛。”
“靠！合着你是这么打算的？”
“咯咯咯，逗你玩的，我怎么可能脸皮这么厚啊。”
抬起头来，周妍歪着脑袋看过来，用一种开玩笑似的语气问道：“不过如果我到时候真想回星越的话，你还会不会帮我？”
陆晨翻了个白眼：“到时候再说。”
“我现在就想知道嘛。”
“应该......会吧。”
犹豫了一下，陆晨还是诚实回答：“反正对我来说也不是啥大事。”
“哦......”
周妍拖了个长音：“所以你对我还挺好的呢。”
“我对朋友一直很好。”
“只是朋友吗？”
“不然呢？”
“可我感觉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超过友谊的范围了。”
“那是你的错觉。”
终于谈到了正题，陆晨转头看了一眼周妍。
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觉到这应该是周妍最后一次“尝试”了。
如果自己依然明确拒绝，虽然不清楚以后俩人会以什么关系相处，但肯定不会是现在这种古怪的状态。
“打从大二你拒绝了我之后，我对你就没有任何想法了，最近这几次也完全是对朋友的帮助。”
“王天宇他最近家里也出了点情况，我还借给了他三十万呢。”
“由此可见，我对朋友全部一视同仁，你可千万别多想。”
并不想把气氛搞得太严肃，陆晨双手垫在脑后，语气轻松的再次强调了一下两人的关系。
也算是“提前拒绝”了周妍。
不过周妍既然打算在今天做个了结，就肯定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因此，沉默片刻后，她还是看着陆晨轻声说道：
“我没有拒绝过你，我当时只是说要考虑一下而已，可是你就再没找过我。”
“在我们男生看来，考虑一下就是拒绝的意思。”
“好，就算是我错了......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你。”
咬着嘴唇，周妍十分认真的问道：“还来得及吗？”
“......”
你说来得及吗？
无奈的摇摇头，陆晨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有一说一，虽然之前周妍已经不止数次表达过类似的意思了。
但这还是第一次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
陆晨是相信这四个字的真实性的。
不过......
没有立刻拒绝周妍，陆晨只是转头看向她，默默反问：“我能先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以！”
大概是误认为这次有机会，周妍立马点头：“你问！”
“嗯......”
陆晨沉吟片刻，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周妍毫不犹豫：“就是从大二开始，你追我的那段时间！”
“那好，那既然当时你就喜欢我了，而从大二到大四，这两年里我又没谈恋爱，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表达过类似的意思？”
“我......”
愣了一下，周妍突然语塞了。
而陆晨只是等了几秒钟，然后就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你真的能接受我同时好有几个女朋友吗？”
“毕竟我是不可能跟宛晴和舒雨分手的，所以如果咱俩真的在一起了......说句难听的，你就只能当小四了。”
“先不说宛晴和舒雨能不能接受你，你就说你能不能接受她们两个？”
“......”
耳边的发丝轻轻摇晃了一下，周妍愣愣瞪大眼睛，依旧没有回答。
又或者说给不出答案。
“好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笑了笑，陆晨收回视线，语气再次变得轻松。
“如果我没能进到星越实习，没能在实习期得到正式员工的待遇，就只是一个在普通公司实习的普通同学。”
“我不认识什么总经理，手里也没什么钱。”
“更不可能帮你转正、帮阿姨办转院。”
“最主要的是也没有两个漂亮女朋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
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消毒水的气味固执地悬浮在空气中，窗外的阳光依旧刺眼。
坦白讲，陆晨最后的这个问题已经把意思表达的很明白了。
那就是周妍的“喜欢”其实只是“不甘心”和“慕强”的结合罢了。
当然了，这本身并没什么问题。
毕竟“爱”这种感情本就是许多因素综合的结果。
哪怕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最起码也有颜值做基础。
否则一见钟情这种事怎么从不会发生在丑人身上？
所以对周妍的“喜欢”，陆晨是相信的。
也没有觉得就不单纯了。
他只是想让周妍明白这一点，然后再好好思考一下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而目前看起来，周妍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妍终于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
至少表面看起来好像还挺平静的。
然而就当陆晨以为已经顺利解决了这件事时，周妍却就像琼瑶剧里的那些女人一样，突然问了一句——
“那你喜欢过我吗？”
“......”
来了！
老子真特么服了，这问题有啥意义？
看了周妍一眼，陆晨无奈回答：
“两年前喜欢过，行了吧。”
“嘻嘻~”
“不是，你嘻个头啊？？”
“没有啊，就是觉得我们扯平了。”
“哈？啥就扯平了？”
“两年前你喜欢我，现在我喜欢你，这不就是扯平了？”
“......行吧。”
“所以以后我不能再喜欢你了，否则我就亏了。”
“对对，你可千万别吃亏。”
“切。”
瞪了陆晨一眼，周妍撇撇嘴，小声嘟囔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陆晨一脸茫然：“谢我什么？”
“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
周妍躲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轻声回答：
“还有，谢谢你喜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