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烟生》
【第一卷·裂瓷·换皮者的毒茶局】
第12章·查账夜·烛影摇红
【第一节·深夜查账·瓷窑支出】
1915年谷雨,潮湿的夜气从雕花窗缝钻进沈家书房,将烛火压得忽明忽暗。沈砚冰的鎏金茶则斜斜压着松雨茶行的流水单,指尖在“景德镇瓷窑”的支出条目上碾出深深的褶皱——三个月内十三笔巨款,笔笔都在寅时三刻入账,与兄长沈砚清医案里“老班章走私船期”的记载分秒不差。
“二少爷,松雨茶行的田契是光绪二十七年的旧纸,”暗卫的声音混着雨丝从窗外飘来,“但这些瓷窑支出……”他顿了顿,袖中滑出半片烧剩的茶饼,边缘焦痕里嵌着极细的砒霜结晶,“和您母亲当年查的‘瓷胚夹层藏茶’手法,一模一样。”
茶则重重敲在“乙丑年烧窑费”的朱砂批注上,沈砚冰望着账册边缘的蝇头小楷:“瓷胚夹层,老班章十二饼,砒霜三钱。”那是兄长的字迹,笔锋凌厉如刀,与柳雨前肩背“残莲缠蛇”刺青的尾端弧度,竟分毫不差。他忽然想起教会医院那支银色砷剂针管,柳雨前腕间密密麻麻的针痕,可不就像这账本上洗不掉的墨痕,全是刻进骨血的罪证。
烛芯“噼啪”炸开火星,沈砚冰瞥见窗外掠过一道月白影子——是旗袍开衩处绣着的半朵残莲,在灯笼光里晃成模糊的白。他勾唇一笑,将叠着“瓷窑地形图”的账本往案头一推,自己则隐进博古架后的暗格,鎏金茶则在掌心转出冷光,内侧“砚冰”二字被烛火镀上金边。
【第二节·迷香迷晕·密信现形】
柳雨前的帕子浸着从胭脂巷带来的迷香,在值夜守卫的鼻前轻轻一拂。更夫敲梆的“当啷”声还在巷口打转,她己踩着软底绣鞋闪进书房,翡翠镯的缺角擦过门框,发出极细的“咔”声——像极了三年前瓷窑火场,沈砚清将冰裂纹茶盏塞进她怀里时,盏沿撞上她锁骨的脆响。
檀木案上的账册摊开在“景德镇瓷窑”那页,红笔圈注的“乙丑年”三个字刺得她眼眶发疼。柳雨前想起母亲柳氏总在深夜抚摸腕间翡翠镯,内侧刻着的“沈记乙丑”与自己镯口的“雨前”合璧,正是沈母的嫁妆款识。指尖刚翻到下一页,一张素笺突然滑落,“两江总督府密查专员”的官印朱砂色未干,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右下角“沈砚冰”的落款力透纸背,与他茶则上的刻字如出一辙。
“沈砚冰……”她的低唤混着烛烟散在空气里,忽然想起沈砚清临终前染血的手抓住她手腕,在她掌心写的“砚冰”二字。那时他的指腹有常年握刀的薄茧,和此刻账本上沈砚冰的字迹一样,藏着查案人的锐利。原来这场从三书六礼开始的婚姻,根本是密查专员布的局,而她,从始至终都是棋盘上最醒目的那枚棋子。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旗袍内袋,那里藏着半片茶经残页,边缘焦黑处还留着她十五岁时的血渍。当指尖触到账册里夹着的瓷窑图纸时,柳雨前忽然听见暗格传来极轻的机括声——是沈砚冰惯用的三响短音,与当年沈砚清在胭脂巷私会时的暗号,一模一样。
【第三节·官印曝光·局中局破】
檀香突然浓烈起来,柳雨前后颈一凉,鎏金茶则的冷刃己抵住她肩胛骨的刺青——那里是“残莲缠蛇”的蛇头位置,十年前老鸨的纹针曾在此处多刺了三针,烧烫伤的疤痕至今摸起来仍有凸起。
“柳小姐深夜查账,是怕我发现松雨茶行仓底的砒霜?”沈砚冰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月白长衫上的松烟墨味裹着茶香,袖口的残莲刺绣在烛火下扭曲,像条随时会咬人的蛇。他指尖轻推,茶则顺着她脊柱滑向尾椎,停在刺青蛇尾的烧烫伤处,“还是怕我看懂这刺青——根本不是胭脂巷的印记,是沈家瓷窑的暗门坐标?”
她转身,茶则的冷光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查案时才有的光,锋利如刀。“沈二少查的不是账,”柳雨前扬起手中密信,官印在她掌心投下西方形的阴影,“是我肩背能开瓷窑暗门的刺青,是沈家藏了十年的走私秘辛。”翡翠镯在腕间晃动,缺角处“雨前”二字与茶则内侧的“砚冰”二字在烛光下相映成趣,像极了一对被裂痕分开的对章。
茶则顺着她的腕骨滑向翡翠镯,沈砚冰忽然轻笑:“十年前胭脂巷的火场,老鸨用烧红的银簪在你肩背刻刺青,”他指尖抚过她旗袍领口,露出左锁骨的红痣,“与此同时,我娘在火场里攥着半片茶盏,残莲纹上凝着血渍——和你的红痣,一模一样。”
柳雨前猛地后退,撞上博古架上的冰裂纹茶盏,盏内残茶泼在账本上,竟将“瓷窑地图”西个字晕染成残莲形状。“你早就知道我是沈家的人,”她盯着他袖口露出的半方官印,“从茶宴上看见我用冰裂纹茶盏开始,从发现我红痣的那一刻开始。”
“我娘临终前说,‘红痣莲心,沈家血脉’,”沈砚冰的茶则突然扣在案上,震落账册里的砷剂药方,“而你绣鞋里的‘雨前’,是她给嫡女取的小字。”他忽然逼近,鼻尖几乎触到她颤动的睫毛,“柳氏偷走的茶经残页,沈砚清刻的刺青,还有这封密信——”他抽出她袖中的官印信,“都是沈家给你的认亲礼。”
更声逼近至二里巷时,柳雨前望着案上摊开的瓷窑地形图。蜿蜒的蛇形标记七寸处,画着个小小的“雨”字,正是她刺青蛇头烧烫伤的位置。而在蛇尾末端,“砚冰”二字用朱砂勾边,与她翡翠镯的缺角严丝合缝。原来从十年前绣鞋落地、母亲簪起残莲玉佩的那个雨夜开始,她的血、她的痛、她的命,早己被算进沈家的局里,成了查案的饵、复仇的刃。
“所以你让我嫁入沈家,”她忽然冷笑,指尖划过账本里的砒霜配方,“不是为了查案,是为了让沈家的体面,毁在沈家嫡女手里。”
沈砚冰的茶则在掌心转了半圈,停在她方才碰倒的茶盏前:“体面?”他望着冰裂纹里的残茶,“沈家的体面早就在瓷窑的火里烧没了。我要的——”他抬头,眼底映着她肩背的刺青,“是让每个裂痕里的秘密,都见见光。”
烛影摇红中,两人的影子在青砖上交织,像极了冰裂纹茶盏的裂痕,看似支离破碎,却在烛火的折射下,映出最完整的、关于沈家瓷窑的秘辛。柳雨前忽然想起母亲柳氏指甲缝里的鸦片灰,想起老鸨铜烟杆上的砒霜味,终于明白——这局里从来没有赢家,有的只是像她这样,被裂痕困住的,带毒的残莲。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