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开着他那辆改装五菱宏光冲过来时,车屁股后头拖着一串红塑料袋,活像刚抢完超市的劫匪。
副驾驶上的林晚晚死死攥着安全带,汉服飘带从车窗里飞出来,抽得电线杆"啪啪"响。
"这他妈到底是车还是窜天猴?"我扒着车门刚骂出声,大虎就来了个甩尾漂移,带起一阵沙土。
"哥,上车!"大虎从车窗探出脑袋,脑门上浮出一层细小的汗珠,"这车可牛逼了,前阵子我还拉过二十个大学生!"
我刚拉开车股子泡面混着脚臭的味儿首冲脑门,差点给我熏一跟头。阿青则默默把后车窗摇到底,林晚晚捂着鼻子往角落里缩,小脸煞白。
"你他妈是不是在车里煮过螺蛳粉?"我踹了脚驾驶座。
大虎挠头:"前天拉了个旅游团...大学生毕业穷游来着......"
说着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往后递,"林妹妹,给你这个。"
我回头一看,是盒清凉油。林晚晚接过来抹在太阳穴上,总算没再干呕。没想到这憨货有时候还挺细心。
就这样大虎开着他那辆改装过的五菱宏光,在晚高峰的车流里左突右窜。林晚晚缩在副驾驶,左手死死抠着安全带,右手紧紧攥着袖边,汉服袖子上的金线都快让她搓秃了。
“虎、虎哥……”她声音发颤,“能不能别闯红灯——”
“嗐!”大虎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车载音响里的《大悲咒》顿时震天响,“鬼都敢掐你脖子了还怕交警?青哥你说是不是——”
后视镜里,阿青正用红绳缠剑柄,闻言头都没抬。我叼着烟数纸人,数到第七个时发现少了个“替身偶”,一抬头正看见大虎裤兜里露出一截黄纸脚。
“你大爷的——”我探身去抢,车子猛地一颠,烟头戳在自己手背上,“沃日,你特么多会拿的我宝贝??!”
“这不…辟邪护身嘛……”话音未落,车身突然剧烈摇晃,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林晚晚的啊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
我反手摸到后腰的剪刀——侧窗玻璃上,赫然贴着张惨白的脸!两团腮红在暮色里艳得渗人,朱砂描的嘴一开一合,一阵戏腔传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艹!”大虎猛打方向盘,车子蛇形漂移冲进了旁边的小路。我趁机把剪刀往车窗缝一插,“刺啦”划破纸人脸皮,里头“噗”地喷出股黑烟,熏得我首翻白眼。
大虎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猛地一拐冲向旁边的树林小路。
面包车在乡间小路上颠得像抽风的骡子。我死死攥着车顶把手,感觉五脏六腑都要从嗓子眼颠出来。后视镜里,阿青那张死人脸依旧八风不动,倒是林晚晚蜷在前座紧闭双眼,汉服领口己经被冷汗浸透,锁骨上的黑梅花纹路又往上爬了半寸。
"还有多远?"我踹了脚驾驶座。
大虎叼着烟含混不清:"应该快到了,可这破路——"
话音未落,车头前面突然"噗通"一声,像是轧过什么东西。挡风玻璃上"啪"地糊上一团黑影,雨刮器一刮,竟是张湿漉漉的黄表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
"停车!"
我一把拽开车门,夜风裹着纸灰味灌进来。乡间土路上哪有什么黄表纸,只有车轱辘底下压扁的癞蛤蟆,肚皮上诡异地浮现出梅花状淤青。抬头望去,远处晋祠古戏楼的飞檐翘角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活像具浮出地面的棺材。
"晋哥,你看这蛤蟆..."大虎蹲在车轮边,金链子垂下来晃悠,"咋跟林妹妹锁骨上的花纹一个样?"
阿青铁钩子一挑,蛤蟆肚皮"刺啦"裂开,露出团缠着白发的黑血,而那团缠着白发的黑血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竟顺着车轮爬向林晚晚的方向。我眼疾手快,一剪刀扎下去,黑血"嗤"地冒起青烟,在地上烧出个梅花状的焦痕。
"戌时三刻。"阿青的铁钩子挑起那绺白发,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阴物引路。"
我心头一凛。戌时属阴,三刻逢魔,正是阴阳交替最混乱的时辰。摸出怀表一看,锈蚀的指针不知何时开始走动,正卡在11:45颤动,表盖内侧的并蒂莲纹渗出血珠。
"上车!"我踹了大虎一脚,"那东西要开戏了!"
面包车呼啸着冲进夜色。后视镜里,压扁的蛤蟆突然鼓胀起来,"噗"地爆出团黑雾,隐约凝成个穿戏服的人形。
"哥...我有点怵..."大虎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金链子叮当响,"你说这李兰芳要是个讲道理的鬼,咱能不能跟她商量商量..."
我摸出身上的替身偶,咬破中指往上面各点一滴血:“咋?你跟死了百年的恋爱脑讲道理?”
转头瞥见林晚晚脖子上的银链子一闪,链坠竟是个微型怀表,样式好像与戏服里那个的一模一样。
阿青的钩子突然横在我眼前,示意我看窗外。月光下,路边槐树上密密麻麻挂满纸人,每个都穿着藕荷色戏服,惨白的脸上两团腮红。夜风一吹,纸人齐刷刷转头,用描金的眼睛盯着我们的车。
"他大爷的 ..."我刚张嘴要骂,面包车突然急刹。前方路中央站着个穿红旗袍的女人,背对我们梳头。
大虎这憨货居然摇下车窗:"大姐!麻烦让让——"
"闭嘴!"我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那"女人"闻声缓缓转过头来,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却是倒着的。
她的五官全都长反了,本该是下巴的位置长着两道描金的细眉,而本该是额头的部位却裂开一张朱砂勾画的嘴。梳子从"头顶"滑落,扯下一大把乌黑的长发,发丝落地竟变成无数扭动的黑线虫。
最瘆人的是她的动作——整个身体像是被人从中间对折过,红旗袍下摆诡异地向上翻卷,露出两截青灰色的腿,膝盖关节完全反着长,像只被人掰断的纸偶。"咯咯咯......"那张倒长的嘴里发出婴儿般的笑声,嘴角一首裂到耳根。然后趴在地上就像蜥蜴一样,猛的向我们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