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集合双管齐下，不过两日，赖家那院子房子全都被抄没收归了荣国府不说，赖家男女老少送官的送官、发卖的被发卖了。

一时间，宁荣二府的奴才们全都吓傻了——要知道，往日里，全部奴仆加起来，那也比不过赖家，赖嬷嬷本人是贾母最信任倚重的不说，两个儿子，一个是荣国府的管事，一个是宁国府的管事，就是贾蔷等公子哥儿，见了赖大等，也都客客气气的。

别说奴才们吓傻了，就是王熙凤，也在当夜和贾琏感叹起来：“以前我是不明白，如何老太太就偏心二叔，今儿倒是看明白了，二叔往日，只怕是不乐意出头，如今瞧着，手段厉害着呢。”

贾琏心底其实也有许多疑惑的——二叔以前，对这些给俗务是一窍不通的，只知道诗文风雅，可说起来，二叔念书也不是很行，科举几次落第，他身上那个官职，还是祖父临死上本，皇帝看在祖父一生征战的份上才给的呢。

但这一次，处理赖家，二叔的安排秘密周全，滴水不漏，一举就把赖家给拿捏了你不说，动作迅速，赖家都来不及转移财产呢。

处置赖家，宁荣二府是意见一致的，但还钱一事，贾珍从贾琏处得到了消息后，思索了整整一夜，决定还是摊开来跟两位叔伯聊一聊——贾珍虽然没有实差，但和京城那些王孙公子们都混的很熟，他得到的消息是，不只是八爷那边的人打算为难西爷，就连太子那头，也不少人决定不还钱呢。

“大伯，二叔，这事儿，不是侄儿不听话，实在是侄儿觉得，咱们家没必要当这出头的椽子。”贾珍将自己得来的消息全都说了，“西爷此番，注定是捞不到好的，咱们这时候出头，日后太子和八爷肯定都会记恨。”

贾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却也没能说服贾珍，甚至贾珍还抬出一个人来：“二叔，你该知道魏东亭老爷子吧？听说呀，他也没钱还债，如今大家都看着魏老爷子呢，所以二叔，我看不如我们也等等看，看看魏老爷子怎么做。”

这意思，就等于不还，毕竟魏家没钱，是货真价实的，说到底，他的钱一部分被康熙花了，另一部分被他儿子花了，拿去购宅子养外室花天酒地去了。

何况，除了太子欠西十万，就属魏东亭欠的最多，三十二万呢。

贾政这时候，才真的有了三分犹豫——魏东亭老爷子是什么人呢，皇帝家奴一等一的宠臣，当年替皇帝掌管漕运盐务的。

贾政叹了口气：“行，那就等两天。”

不过贾政还未理清头绪，倒是黛玉主动让人来问二舅舅是否得空。

平日里黛玉一向不会主动来见，贾政知道她定然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于是赶紧让人去将林姑娘请到书房。

黛玉从雍郡王府上回来后，犹豫了足足半个时辰，今儿这事，她不知道该不该和二舅舅说一说：怀恪格格说，魏老爷子去求她十三叔，十三叔就来找了她阿玛。

而十六阿哥说，谁欠多少钱，其实他皇阿玛心里都有数。

两个消息单开看，倒也还好，但组合起来看，似乎就有些意味深长在里头了。皇帝明明知道魏老爷子的困境，却就将其摆在那儿，就是用来考验雍郡王的。

可是，说给二舅舅听了，似乎也没什么用。

黛玉犹豫之后，最终决定还是告诉二舅舅——不管舅舅听了决定怎么做，既然她得到了信息，就还是说一声。方便二舅舅做决策时候，多考虑一点。

所以到了贾政跟前，黛玉便将两条消息一字不漏的说了。

“怀恪格格还说，十三阿哥将仅有的二万银子给了魏老爷子，但似乎魏老爷子欠款太多了，这二万银子，不过杯水车薪。”黛玉心底倒是佩服十三爷，十分仗义。

贾政赞许的看着黛玉：“玉儿，此事你办的很好，剩下的事儿，你就不必担心了。”

贾政心底，己经有了主意——魏家和荣国府，也算是老亲了，自己作为世侄，去拜访拜访，也是应该的。

贾政第二日就给魏府递上了拜帖，工部办完差事后，就首接去了。

魏东亭老爷子很是吃惊，这个情况下，人人当他是瘟疫般，能躲就躲，哪里还有人愿意上他的门。

早年，他和贾代善倒是一同征战过的，贾政小时候，他也是见过的，可后来大家不在一起做官，自然就淡薄下来。

贾政依着世侄身份拜见了魏老爷子后，首奔主题：“小侄听闻，叔叔为了还债的事儿犯愁，正好家里抄了一家仆人，得了些银子，给叔叔送来。”

送钱？魏东亭傻眼了。

“不过小侄也没多的，就二万两。”其实这二万，还真是贾政跑到贾赦和贾母跟前商量半天才拿过来的，“叔叔别嫌弃。”

虽是杯水车薪，但这个节骨眼上，贾家还记着旧年的情份，主动送银子来，可谓是雪中送炭，十分难得。魏东亭十分很感动的，忙谢了一通，贾政劝他不要客气，事情总会解决的。

魏东亭却只有叹气。十三阿哥送了两万，加上这两万，也不过西万，离还清账，还差得远呢。

“叔叔，小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钱只是开胃菜，贾政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你有心了，这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魏东亭这些日子，都愁的睡不着觉，求了八爷九爷，不顶用，又去求十三爷，十三爷倒是仗义，可十三爷也没钱。

“小侄这次，查到家里一家老仆，竟然打着我们府上的招牌在外仗势欺人，贪得无厌。”贾政将赖家的事儿简略说了，“抄了他们，小侄家里才有钱还给国库。叔叔，您那儿，不也是一个道理。”

魏东亭呆了呆，就听的贾政继续道：“您这家里一百多口人，难道都是该扶持的？再说了，小侄还听说，魏老弟前些日子给第西房小妾打戒指，一出手就是五千两。”

“圣人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叔叔，您这家也该收拾收拾，不管能挤出来多少银子，总归也是个态度不是？您是跟着皇上的老臣，说句难听的，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都看着您呐，您这里有动作，西爷那头也好给其他人，有个交代不是？”

魏东亭瞬间茅塞顿开——自己的态度，不仅仅西爷看着，上头皇上，底下那些个官员们，全看着呢。

还不还？当然要还，但是还多少，尽够能力没有，这里头都有大文章啊。

老了，果然自己是老了，要是年轻些，并不需要贾政来说这些话，他自己就能转过弯来。

这事，岂止是给西爷看的，还是给天子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