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恪听见外头的热闹,笑道:“如今八叔接了差事,春风得意嘛。本来这差事兴许是阿玛的,阿玛却病了。”
听见怀恪说王爷病了,黛玉便问要不要紧。
“皇玛法派了凌国康来,那是太医院现在最好的太医,没事儿的,不过受了凉。”怀恪倒是讲起荣国府嫁女的事儿,“真真好热闹的,你那表姐,也真漂亮。”
黛玉在王府玩了大半日,回了府内听雪雁说,二舅舅差了人来问,黛玉心中一暖,知道二舅舅是关心她,便立刻吩咐人去打听二舅舅是否得空,她想过去给二舅舅请个安。
如今的二舅舅,得空时常会过问府里子侄们的功课和生活,不只是外头的宝玉、贾环等人念书的事情,也会关心探春姐妹在府里的情况。
是以,他差人来问黛玉,府里上下也没人会觉得不妥,反倒觉得老爷是越发慈爱了。
说到底,还是为父的慈爱心思,若是只单独关照黛玉一个外甥女,难免会落人口舌,何况,既然占用了二舅兄的身体,那关照关照他的子侄们,也是应尽的责任。
“今日去王府,见着八贝勒府可热闹了。”黛玉觉得这事儿,可以跟二舅舅说说,如今二舅舅己经升了工部左侍郎,是要上朝听政的。
贾政也正准备教黛玉呢,听见她这么说,便将前两日的朝廷邸报找出来,给黛玉看:“玉儿瞧瞧这份邸报,想来你仔细看上一看,便什么都明白了。”
黛玉接过来,细看一阵后,感叹一句:“难怪格格说,她八叔接了差事,刑部竟然有这样的大案。”
“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贾政神色凝重地说道,“刑部此番的大案,看似是由一个名叫张五哥的人做替死鬼的事情引发的,但其背后牵扯到的人和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贾政觉得,有些事情是该慢慢地教给黛玉了,让她对这官场上的黑暗和复杂有所了解,“这里头,牵扯到的不仅仅是朝中的大臣,就连上头,还有皇子们,尤其是……”贾政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目光深邃地看着黛玉,缓缓吐出两个字,“储君。”
“玉儿可知道,什么叫做宰白鸭?”贾政问。
黛玉茫然地摇了摇头,眼中充满了疑惑。
“这所谓的‘宰白鸭’,指的是那些富贵人家以及官宦人家,若是犯了罪、杀了人,便会用银子收买一些穷苦百姓,让他们代替自己去坐牢受刑,甚至砍头,以此来逃脱罪责。”贾政的声音带着一丝沉痛和无奈,
“此番刑部大案中的那个张五哥,也是这么回事儿。不过,他并非是自愿的,而是被人用花言巧语欺骗了,糊里糊涂地就成了别人的替死鬼。”贾政简单的一句话,却说得黛玉心惊肉跳,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了上来。
宰白鸭,这不就是赤裸裸的“以钱买命”吗?那么,那些用钱买命的富贵人家,他们的钱又给了谁?这桩案子背后,恐怕真的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方才二舅舅说,这事儿还跟皇子们有关,那说明至少就有皇子牵涉其中,很可能是借此机会,暗地里捞取钱财,甚至可能涉及到更深的权力斗争。
“这事儿惊动了圣上,如今交给八贝勒彻查。”贾政继续告诉黛玉,“玉儿现在,明白多少了?”
黛玉见舅舅有心教导,于是便将自己所想说了出来:“方才舅舅说,这桩案子还牵涉到储君,那恐怕就不仅仅是钱财的问题了,很可能还涉及到天家内部的权力倾轧和争斗。”
“一语中的。”贾政赞叹,“日后,朝廷邸报你也要学会看,不明白的地方,只管来问。”
黛玉点了点头,却又疑惑道:“可是,我听格格还说,原本这差事可能会交给她阿玛,但她阿玛病了。”
贾政这会儿反倒是恍然大悟:“看来,西爷病的真是时候。西爷城府,果然非常人能及。”
黛玉琢磨了一会儿:“舅舅的意思是,西王爷是刻意的?”
“兴许是,不过也许不是,这其中的真真假假,外人又岂能轻易看透呢?”贾政摇了摇头,“但不管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病,西爷这一步棋都走得很对。刑部这次的案子牵扯太大,加上这些年来朝堂上日积月累的各种矛盾和暗流涌动,只怕接下来会有一场不小的风暴。”
贾政早就分析过此事,他觉得,此次风暴中心的人物,恐怕很难捞到什么好处,反而可能会引火烧身。
黛玉忽然想到了香菱,便问:“那么,二舅舅,当初香菱的案子,跟这个,也有关系吗?”
贾政听了这话,眼底流露出惊喜:“果然是玉儿,能想到这事,真不容易。”
而后贾政叹了口气:“这事儿,其中的瓜葛其实很多。宝玉舅舅那边出面,经办人是如今的应天府知府,而背后,你可知道江南官场,现如今大多是支持谁?”
“八贝勒吗?”黛玉想,顺腾摸瓜去想,答案就摆在那儿。
“所以说人心易变,想那贾雨村早年还有几分傲气,所以才丢了官,如今却攀附专营。”当年自己识人不明,成为贾政后,从薛家香菱处入手,己经派了人去寻找香菱的亲生父母。
“倒是有一桩事,需要玉儿去帮忙。”既然黛玉主动提起了香菱,倒是能试一试。
黛玉忙问什么事。
“都说那香菱不记得家乡父母,可兴许不是真的不记得了,而是被拐子打怕了,不敢说而己。”贾政分析道,“我这儿己经有些眉目,但若是香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倒是不好办的。”
黛玉聪慧,一点就通,当即点头:“二舅舅只管放心,我回去之后会仔细安排,定会找机会试探香菱,看看她是否还记得一些什么。”
“定要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贾政嘱咐一句。
“打草惊蛇”这个词,让黛玉警惕了一番:二舅舅对薛家,看来观感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