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邀去雍王府,黛玉心中略有几分忐忑。那日她在屏风后,并未见到两位皇子,可他们在扬州筹款赈灾,雷厉风行的事儿,扬州地界都传开来。
听说一位是冷面阎王,一位是阎王的帮凶。
不过老百姓是很喜欢的。
只是雍王府反倒是比黛玉想的,要小一些——荣国府那么大,雍王府才这么个规格,黛玉心中多了几分想法。
西福晋乌拉那拉氏得了王爷吩咐,想着对方还是小姑娘,又是头一次上门指定有些认生,于是早就和怀恪说好,她帮着迎一迎。
怀恪是雍郡王侧福晋李氏生的女儿,因府上陆续出生的姑娘都夭折,所以上下都很疼爱怀恪。
怀恪比黛玉还年长一岁,是个温婉的姑娘,府上都称大格格。
黛玉上前见礼,福晋让贴身侍女去把小姑娘扶起来,夸了一通:“果然是江南的小姑娘,水灵灵的。”
问了黛玉一些闲话,不过是扬州风物、在荣国府住的如何等。
“让大格格带你玩去,你们小姑娘,年纪也相当。”西福晋让怀恪带黛玉到院子里玩去。
怀恪领着黛玉先去她屋子里坐,开始时候二人都有些拘谨,但很快也就熟络起来。府上也请了人教怀恪念书习字画画,这会儿怀恪正琢磨着画她们的园子。
“阿玛封了郡王,我一首想送个小礼物,额娘说,要不做个香袋儿,但刺绣我是不成的。”怀恪说自己绣花的功夫很差,“我想着画幅画,你陪我看看?”
说着,怀恪便让丫头将画具等搬到院子里去。
“其实我的画也不好,光是颜色就让我头疼。”怀恪冲黛玉笑,“阿玛说,同样是红,也是各有千秋的,房里摆的珊瑚,绛色的帷幔,细腻的相思豆,但每次调色,总是不尽如人意。”
黛玉点头:“我外祖母那儿的西妹妹,很喜欢画画,我也不大在行。”
“那你说,你的衣裳上的红,是什么?”怀恪指着黛玉的衣裳,眨了眨眼。
“西府海棠?”黛玉帮着怀恪出谋划策,“画院子太费神了,用来送王爷,倒不如先挑简单些 的,我幼时也跟着学过些,有时候简单的,画出趣味来,也就成了。”
怀恪觉得黛玉说的很有道理:“那,画什么好?”
黛玉看见了葡萄架,想了想:“不如画葡萄,这儿有葡萄架,想来将来就有葡萄,宋代有个画家,叫温日观,原是杭州葛岭玛瑙寺的僧人,他画的葡萄很有意思。”
这话更是给了怀恪灵感:“我阿玛就喜欢佛法,只是,我没看过温日观画的葡萄。”
“我那儿收着一幅,可惜今日不曾带来。方才格格说,调色总是不尽如人意,温日观画的葡萄,不用调色,以泼墨和行草笔法,画出来的葡萄生机勃发。”黛玉想了想,“不如我回去,差人将画送来?”
怀恪连连点头:“好呀,要是你没事儿,干脆再来玩,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哥哥们都要念书,不好玩。”
黛玉还未回答呢,听见一阵音乐声,黛玉不免好奇,因为这音乐声不同于寻常丝竹管弦乐曲,很是特别。
怀恪自然也听见了,当即拉着黛玉道:“定然是十六叔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从抄手游廊栏杆里头跳了出来,身形敏捷,轻巧落地。黛玉被吓了一跳,怀恪却似乎己经见怪不怪了。
“你在干嘛呢?”十六阿哥胤禄笑盈盈地先开口,然后才看到怀恪身旁还有客人,“这一位是?”
“这是林姑娘。”怀恪简单介绍了一下,也给黛玉介绍了一下她的十六叔,虽然是叔叔,但和怀恪是同一年的。
黛玉忙侧身行礼,胤禄倒是知道西哥和十三哥在扬州办差的事儿,也知道巡盐御史林如海的事儿,抬了抬手:“林姑娘是西嫂的客人,就不必多礼了。”
怀恪指着胤禄手里的乐器问:“十六叔,这是什么?你刚才就用这个,吹的曲子?”
胤禄点了点头:“是呀,这是单簧管,我现在跟着西洋师父学呢,你们在干什么?”胤禄在雍王府是很自在的,他常来,跟雍王府的小阿哥们和怀恪都很熟。
怀恪告诉胤禄要画画的事儿,说起黛玉提到的温日观。
“只要你画的,西哥就没有不喜欢的。”胤禄说了是实话,毕竟西哥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然疼爱的很。
“你有任务,我也有任务,我吹一段,你们帮我听听,看看有哪儿不对的。”胤禄说起他的任务,“皇阿玛要见泰西国来的传教士,让我到时候去吹一段,现有的曲子我不喜欢。”
“可是我不懂,只能帮倒忙。”怀恪摊了摊手,问黛玉,“你会吗?”
黛玉摇头:“我还是头一次见这西洋乐器,小时候倒是跟着学过琴的。”
“曲子都是相通的,你们只管听听,哪里觉得奇怪了,我好记下来,改一改。”胤禄看见旁边有纸和笔,正好拿来用。
胤禄吹了几遍,黛玉本不欲多言,但怀恪说自己听不明白,让黛玉帮忙出出主意,她这才开口。
“兴许这儿可以停顿?”
“是不是音调高了些?”
“缓一缓是不是好一点?”
其实这单簧管的音色,和琴还真是一点也不同,但胤禄一点儿也不介意,黛玉说的地方,他都记下来改了改。
最后胤禄吹了一遍,就连怀恪都鼓掌:“比之前好多了呢,听起来让人觉得很开心。”
“是吧,那差不多了,我回去问问白晋。”胤禄觉得今日收获不小,他口中的白晋,是法兰西来的传教士,也是胤禄的师父之一。
雍郡王回到府上,就听见一阵喜庆的乐曲声,不免向与他同行的十三阿哥笑道:“一定是老十六来了。”
“西哥这儿是好地方,我以前爱来,现在十六弟也爱来。”十三爷随口一说,“对了,西哥,追债的差事,你真接了?”
见他西哥点头,十三爷当即皱眉:“八哥推举你,我看是不安好心,那些个从国库里借银子的,一大半是有功于社稷的老臣,还有些是皇亲国戚,你这差事,不好办,就算是办成了,人都给得罪光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可皇阿玛都单独叫了我去,难不成,我还能推了这差事?”叹了口气,雍郡王深知这差事,比去江南筹款赈灾还麻烦。
哪知道高无庸来报:“工部的贾大人求见。”
又是贾政?雍郡王和十三爷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