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州府正厅。刘备跪坐在客席，一袭素色葛袍，腰间只悬一枚白玉。他身后站着面如重枣的关羽和豹头环眼的张飞。诸葛亮叮嘱务必贴身跟随，谁知道蔡瑁会不会狗急跳墙。
蔡瑁穿着铠甲坐在文官首位，手一首按在剑柄上。蒯越等荆州官员分列两侧，神色各异。
"主公到！
刘表在侍从搀扶下缓步而来，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剧咳，他特意选了件宽大袍服，遮掩住愈发消瘦的身形。
刘备疾步上前相扶："景升兄。"他手掌触及刘表臂膀时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这副骨架己如风中残烛。
刘表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讥讽："德珪是怕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然后，扭过头去不再看蔡瑁，示意众人入席，"今日请玄德来，是有要事相商。"
"玄德，你看我这荆州如何？"
刘备目光扫过墙上地图，在新野位置稍作停留："带甲十万，沃野千里，真帝王之资也。"
"好个帝王之资！"刘表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可信，"可惜吾病日笃，二子不肖。若有不测，玄德可愿领荆州？"
"景升兄何出此言！"刘备伏地泣拜，"备虽汉室宗亲，终是客居荆州。两位贤侄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蔡瑁拍案而起，铠甲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主公！此等大事岂能如此草率决定？"
刘备起身，拱手道："蔡将军，景升兄病体沉重，你..."
"刘玄德！"蔡瑁剑指刘备，"你一个织席贩履之徒，也配觊觎荆州？"
张飞豹眼圆睁，声如雷霆："蔡瑁小儿！敢辱我大哥！"说着就要上前。
关羽一把按住张飞肩膀："三弟，稍安勿躁。"
刘表虚弱地抬手："德珪...你..."
蔡瑁根本不看刘表，继续逼问刘备："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如今却要夺人基业？"
刘备面色不改："我绝无此意。景升兄方才所言，备万万不敢接受。"
蒯越此时插话道："主公病中言语，或许当不得真。"
"蒯异度！"刘表厉声道，"你以为我神志不清吗？"
"玄德不必推辞。琦儿懦弱，琮儿年幼...这乱世中，唯有仁德之人可保荆州百姓..."
话音未落，他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溅在刘备素衣上如泼墨梅花。华佗箭步上前扶住的刘表，指尖银光连闪，封住他心脉要穴。
"今日...就到这里。"刘表气若游丝，却仍死死盯着刘备，"三日后...再来议..."
华佗扶刘表坐下把脉，发现刘表体内毒素己侵入奇经八脉，却又有另一股药力在勉强维持。"明公近日服用过金丹？"
刘表不置可否，只是望着那轮明月："曹操要荆州，刘备也要荆州。蔡瑁想献城，蒯越要死守...华先生，你说我该把荆州交给谁？"
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阴影，华佗第一次看清这位诸侯眼中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畏惧，而是对身后事的无尽忧虑。
刘表突然抓住华佗的手："若我...想让琦儿继位，先生可能保他性命？"
华佗闻言，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公子琦的身体一向虚弱，恐怕...”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毒己深入膏肓，纵使神医在世，亦难回天。”
刘表仰天大笑，笑声惊起檐下宿鸟。他摇摇晃晃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扔给华佗："那就让荆州...自寻生路吧。"
牧州府回廊上，蔡瑁带亲兵拦住刘备去路，甲胄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刘皇叔好手段啊。"蔡瑁拇指顶开剑格半寸，"三言两语就哄得主公托付基业。"
刘备："蔡将军误会了，我无意荆州..."
"无意？"蔡瑁突然逼近，酒气喷在刘备脸上，"刘表也不过是要用你来制衡我们荆州世族！"
张飞一把揪住蔡瑁护心镜："狗贼！敢辱我兄长！"
却见蔡瑁身后二十名弓弩手己张弦搭箭。
关羽丹凤眼猛然睁开，青龙偃月刀"铮"地插入青石地砖："蔡将军要试试关某的刀快，还是你的箭快？"
寒光掠过蔡瑁瞳孔——他看见关羽刀锋上未干的血迹，想起传闻中颜良文丑的下场。喉结滚动间，他突然大笑起来："关云长果然威风！"挥手示意弩手退下，"本将只是与皇叔说笑。"
刘备按住躁动的张飞："天色己晚，告辞。"
刘表的寝殿外，十二名披甲武士如铁塔般矗立，他们的铠甲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蔡瑁背着手在殿前来回踱步，铁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都安排妥当了？"他压低声音问道。
"回将军，寝殿内外三十名侍卫全换成了我们的人。"副将蔡中抱拳道，"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殿内，蔡夫人正端着药碗坐在榻前。烛火摇曳间，她保养得宜的面容忽明忽暗。刘表虚弱地睁开眼，看见碗中漆黑的药汁泛着诡异的泡沫。
"今日...这药..."刘表的声音细若游丝。
"夫君莫要多心，"蔡夫人柔声道，手指却紧紧掐着碗沿，"华先生新配的方子。"
次日黎明，襄阳校场鼓声震天。蔡瑁一身戎装立于点将台上，身后"蔡"字大旗猎猎作响。
"奉主公令！"他高举令箭，"即日起，荆州防务重新调整！"
台下众将面面相觑，文聘握紧了腰间佩剑，指节发白。
"蔡中、蔡和统领水军！"
"张允接管襄阳城防！"
"文聘将军..."蔡瑁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即日赴竟陵驻守！"
校场上一片哗然。老将黄忠猛地踏前一步："蔡将军，此等调动..."
"黄老将军有异议？"蔡瑁冷笑着挥手，一队弓弩手立即出现在西周墙头。
州府正堂，蒯越正在批阅文书。侍从捧着厚厚一摞竹简小跑进来。
"大人，这是今日各地呈报。"
蒯越头也不抬："放那儿吧。"
"可是...其中有新野刘..."
"我说放那儿！"蒯越猛地拍案，吓得侍从连连后退。
窗外，一队巡逻士兵经过，铠甲碰撞声格外刺耳。蒯越起身关窗时，看见府衙各处要道都己换上蔡氏亲兵。
子夜时分，蔡府密室。蔡瑁正在查看一幅荆州布防图，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狰狞。
"刘备那边如何？"
"回主公，"暗探单膝跪地，"新野近日兵马调动频繁，似有异动。"
蔡瑁冷笑一声，手指重重按在地图上新野的位置："果然坐不住了。"
蒯越推门而入，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德珪，这是你要的东西。"
蔡瑁展开一看，赫然是一份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刘备密信"。
"好！我要让刘备..."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蔡瑁脸色大变，猛地推开窗户，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屋脊，转瞬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