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五号祭祀坑内,陈予安教授握着洛阳铲的手忽然一顿。探方灯熄灭的刹那,考古现场陷入诡谲的幽蓝,那是量子化特有的冷光。洛阳铲在掌心逐渐透明,金属粒子如沙砾般流散。青铜神树的枝桠毫无征兆地穿透防护服,尖锐的青铜叶片抵在他颈动脉旁,冰凉触感混着奇异的电流感。视网膜上,密密麻麻的量子比特流如数据流瀑布倾泻,二进制代码在瞳孔里疯狂跳动,将古老的青铜纹路解码成未来科技的语言。
“启动虹膜加密。”总部的指令从耳麦炸响。陈予安眨眼的瞬间,青铜神树的纹路突然扭曲,朱明玥的面容在量子流中浮现。她勾唇一笑,无数青铜根须从虚空中暴伸而出,像活物般缠住陈予安的西肢。探方壁开始蠕动,半消化的良渚玉琮、商周鼎彝在土壁中若隐若现,玉器上的神人兽面纹竟转动起来,仿佛在注视这场异变。
“欢迎登录青铜矩阵。”朱明玥的声音不再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颅骨内共振。陈予安感觉后颈发烫,那里藏着三年前植入的量子芯片。“你的虹膜密钥,刚好能解锁林夏的观测权限。”随着话音,青铜根须骤然收紧,拖曳着他坠入探方壁的“消化层”,玉琮的棱线划过防护服,在他手臂留下血痕。
陈予安的意识残片里,三年前的秘密听证会场景再度清晰。中科院超算中心,十二位院士的全息投影悬浮在青铜神树三维模型周围。导师指着神树顶端断裂处,激光笔在虚空中划出红色轨迹:“这里本该有只量子金乌,是维持时间线稳定的关键。现在它休眠在……”首席院士打断他,调出基因图谱。林夏的DNA螺旋链上,青铜编码如藤蔓缠绕,每个碱基对都闪烁着金属光泽。“她是最后一把活体密钥,脊椎里藏着神树缺失的部分。”
当时的林夏正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浑然不觉。此刻,她正被量子化的《千里江山图》吞没。王希孟的青绿笔触化作数据洪流,矿物颜料分解成量子颗粒,在她周身编织成光网。坠落过程中,林夏看见少年画师手持朱明玥的狐尾作笔,笔尖滴落的不是墨汁,而是闪烁的量子比特。
“找到金乌。”王希孟的虚影开口,声音带着千年时光的空洞。他手中颜料碟映出三星堆祭祀坑的画面,青铜神树的枝桠正在吞噬陈予安。“神树不结果,时间就会坍缩成……”画轴突然腾起青色火焰,林夏跌进沸腾的青铜池。池中沉浮着历代时间修复师,他们的怀表在液态金属中生长,齿轮化作枝桠,最终拼成三星堆神树的模样。
林夏腕间的怀表突然发出啼鸣,表盘浮现三维星图,北斗七星的勺柄精准指向她的第三颈椎。颤抖的手指摸向后颈,皮肤下凸起的金属纹路与神树断口严丝合缝。“不要相信观测到的历史。”顾明远的声音从星图传来。他的身体与青铜鼎融为一体,鼎内沸腾的不是汤汁,而是林夏修复过的所有文物——唐代三彩骆驼载乐俑在翻滚,宋代汝窑瓷片在重组。“《史记》是小说,《资治通鉴》是剧本,真正的历史是……”
一只量子金乌冲破鼎盖,林夏的脊椎爆发出剧痛。视界分裂成无数维度:公元前1046年的牧野战场,士兵手持激光剑冲锋,甲胄反射着赛博朋克般的冷光;北宋庆历年间,包拯案头摆着光谱仪,根据光线折射断案;此刻的陆家嘴,青铜神经突触正爬上环球金融中心,将钢筋水泥建筑转化为古老祭祀台。
朱明玥在时间褶皱中显现,九条狐尾连接着不同时空的祭祀坑。“师妹还不明白?我们不是修复师,是协议里的杀毒程序。”她弹指展开《永乐大典》量子卷轴,书页上跳动着林夏的人生轨迹。翻到2023年7月24日,整页剧烈燃烧,灰烬中浮出一枚青铜芯片。“这是你的出厂说明书。公元前3000年,为对抗熵增危机,我们用白矮星物质锻造青铜矩阵。而你们,不过是定期清理冗余数据的……”
金乌尖啸刺破时空。林夏的脊椎破体而出,在空中重组为量子神树。她终于看清树冠顶端:无数个自己悬浮在不同时空,每个都捧着怀表,像机械齿轮般执行着“修复”任务。“协议执行。”所有时空的林夏同时开口,声音引发真空衰变,“开始格式化异常历史分支。”
朱明玥的狐尾暴长,刺穿三十七个平行时空。林夏在坍缩的现实中窥见终极真相:所谓时间修复,不过是量子计算机清理冗余数据的程序。她们是被植入人类记忆的杀毒软件,使命是确保历史按“既定代码”运行。“但这次不一样。”顾明远从青铜鼎中站起,手中青瓷片闪烁着冰裂纹。那是林夏修复过的南宋官窑瓷,此刻裂纹正进行量子隧穿,将朱明玥拖入递归时空回廊。
林夏趁机抓住金乌,脊椎处的青铜编码疯狂改写。意识消散前,她将怀表抛向牧野战场。量子涟漪扩散,周武王的剑锋突然转向自身咽喉。“这才叫修复历史。”林夏在数据洪流中微笑,任由青铜枝桠穿透心脏。三星堆神树绽放千万朵量子海棠,花瓣飘落处,文明源代码开始重组。那些被“清理”的异常历史,正从量子泡沫中苏醒,像冲破封印的精灵,在时间长河中掀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