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血瞳深处,卦签崩裂的法则风暴仍在肆虐。粘稠的暗红星髓混合着冰冷的金属碎片,如同被搅碎的内脏,在巨大的瞳孔内疯狂喷溅、湮灭。青铜星骸巨门发出痛苦到扭曲的呻吟,悬挂的骨环疯狂震颤,喷吐出的怨毒血焰变得紊乱而稀薄,如同垂死巨兽最后无力的喘息。门框上那些蠕动搏动的青铜髓锁道痕,此刻如同被抽去脊骨的毒蛇,痛苦地蜷缩、黯淡,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如同亿万冤魂牙齿打颤的哀鸣。
冻结时空的重启之力溃散了,压在葬天剑胚上的万古冰山轰然崩塌。
然而,张尘的魂核之内,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唯有一片被星髓冻结的、死寂的寒原。
“星…儿…”
意念拂过剑格。那里,曾温润流转的翠玉光华彻底黯淡了,如同蒙尘的古玉,表面蛛网般的暗红血丝如同丑陋的伤疤,深深烙印。那点微弱却顽强闪烁的混沌之芒,在发出最后的警示后,如同燃尽的烛火,悄然…熄灭了。
熄灭了。
冰冷的空洞感瞬间吞噬了魂核。比伪天意志的碾压更沉重,比剥离之力的切割更剧痛。那滴星髓之泪带来的悲悯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锋刃,而呼唤它、回应它的那个纯净意志…却己沉寂。剑格处只余一片冰冷的死寂,一片被诅咒玷污的废墟。她扑向了那滴落的骨髓诅咒,用永恒的生命晶核为他挡住了最致命的玷污,换来了这柄剑最后的锋芒,自身却坠入了永恒的混沌与沉寂。
“啊——!!!”
无声的尖啸在魂核深处炸开,撕扯着冰冷的剑形外壳!那不是统御万军的咆哮,是孤狼在月下舔舐致命伤口的悲鸣,是父亲怀抱失去温度的孩子时喉咙里滚动的血沫!愤怒的岩浆在寒冰下奔涌,烧灼着每一寸魂核!烧向那混乱的星骸血瞳!烧向这冰冷的青铜巨门!烧向那门后投来目光的、操纵一切的黑手!
这焚心的怒火,成了驱动这柄残剑最后的力量!
葬天剑胚通体剧震!剑尖那根刚刚刺穿“归墟”卦签、光芒黯淡近乎熄灭、覆盖着星髓寒芒的破法锋线,在这焚魂怒焰的灌注下,猛地…再次亮起!
不再是深邃的暗金,亦非冰蓝的星辉,而是一种…混沌的、燃烧着青金怒焰与暗红诅咒烙印的…血色锋芒!
“以…吾…怒…焰…焚…汝…瞳!”魂核的意念带着滴血的恨意,引动这最后的锋芒!
血色锋芒无视了血瞳内部仍在肆虐的法则风暴,无视了喷溅的污秽星髓,如同扑火的疯蛾,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刺向血瞳深处,那点刚刚浮现的、散发着绝对幽暗与古老气息的…源头目光!
这一刺,不为胜,只为…复仇!
嗤——!!!
血色锋芒刺入那片绝对幽暗的瞬间!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湮灭。
没有法则层面的剧烈碰撞。
只有…一种仿佛刺入万载玄冰、又似投入无尽深渊的…绝对死寂与冰冷!
那点幽暗的目光,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它只是…漠然地“注视”着这柄燃烧着愤怒与绝望、刺向自己的残剑。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俯瞰尘埃、洞悉剧本的…绝对冰冷。
血色锋芒在触及这目光的刹那,其燃烧的怒焰如同暴露在绝对真空的火焰,瞬间…熄灭了!破法之韵、星髓寒煞、乃至构成锋线本身的混沌道则…都在那目光的漠然“注视”下,无声无息地…瓦解、崩散!
不是被击溃,而是…被“否定”了存在的根基!
构成锋芒的道则结构,在更高维度的规则凝视下,如同沙滩上的城堡遭遇涨潮,瞬间…土崩瓦解!化为最原始的、无序的混沌粒子流,消散于那片绝对幽暗之前!
噗!
葬天剑胚剑尖处,那点凝聚了张尘最后力量与怒火的锋芒…彻底…湮灭!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流淌着混乱能量的断口!剑胚本身如同遭受重创的巨兽,通体光芒瞬间黯淡到极致,剑脊三百六十星辰道痕明灭如风中残烛,覆盖的星辉彻底消散!连下方支撑的混沌根网基座,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根须寸寸断裂、消散!
魂核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烙铁同时刺穿!那不仅是力量反噬的剧痛,更是自身存在意义被更高存在无情“否定”带来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崩溃感!张尘的意识瞬间被拖入一片冰冷的黑暗,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宿命的血污与绝望的哀嚎,疯狂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自我”认知!
血枫林的剑锋冰冷刺骨…
执法长老的嗤笑如同毒蛇吐信…
十万霜骸空洞的眼眶无声凝视…
垂髫女童剜目时星髓血泪的冰冷触感…
还有…星儿最后那点混沌之芒熄灭的…永恒死寂…
“蝼…蚁…的…挣…扎…终…归…尘…埃…”那点幽暗目光传递出冰冷的宣判,如同宇宙终焉的钟声,敲打在张尘濒临溃散的意识之上。
结束了?
就这样…结束了?
拼尽一切,斩伪天,炼锋芒,却连门后存在的目光都无法撼动?星儿的牺牲…白费了?所有的挣扎…不过是宿命剧本里早己写定的…一场徒劳的闹剧?
冰冷的绝望如同万载玄冰,瞬间冻结了魂核中最后一丝燃烧的怒焰。那点苦苦维持的“自我”意识,如同狂风中的最后一点火星,即将彻底…熄灭。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超越时空维度的、温润而坚韧的…牵引感,毫无征兆地自那冰冷的黑暗深处…悄然浮现!
这感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张尘魂核内部,那即将被绝望冻结的核心深处!
牵引感的源头…是…剑格!
那黯淡无光、布满暗红血丝、如同死物的翠玉剑格!
就在张尘的意识即将被绝望彻底吞噬的刹那,剑格最深处,那被诅咒浸染、被混沌沉寂的废墟之下,一点微弱到极致、却顽强到不可思议的…生命脉动…如同深埋冻土亿万载的种子感受到地心的一丝暖流…悄然…搏动了一下!
噗通…
微弱,却无比清晰!
如同黑暗深渊中,一颗沉寂的心脏…重新跳动!
这搏动出现的瞬间,那源自魂核深处的、冰冷的绝望坚冰…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
紧接着,那点微弱的生命脉动,竟…引动了剑格表面那些如同丑陋伤疤的暗红血丝!血丝不再是诅咒的烙印,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流淌起来!流淌的暗红血光,与剑格深处那点搏动的微弱绿意…竟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坚韧的…共生循环!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混杂着永恒守护执念与诅咒烙印的混沌意志,顺着这新生的循环…逆流而上,狠狠…撞入了张尘那即将溃散的意识深处!
“哥…哥…”
“看…”
“门…后…”
“不…是…尽…头…”
“烬…中…有…光…”
断断续续、虚弱到如同呓语的意念碎片,带着星儿那熟悉的守护执念,混合着一丝被诅咒浸染的痛苦烙印,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艰难地指引着方向!
烬中有光?
张尘那即将熄灭的意识,被这微弱却执着的指引猛地…拉回了一丝清明!他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残存的意志不顾一切地追随着那意念的指引,穿透魂核的黑暗,穿透自身的绝望,穿透那点幽暗目光带来的绝对压制…死死地…“看”向那青铜星骸巨门!
目光穿透混乱喷溅的星髓与崩裂的卦签碎片,穿透缓缓旋转的星骸漩涡,穿透那点漠然的幽暗目光…
他看到了!
在星骸血瞳最深处,在那点幽暗目光的核心边缘…一点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到超越世间一切色彩的…温润白光…正…悄然亮起!
那白光太微弱,在幽暗目光的笼罩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并非死物,而是一种…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仿佛由最纯净的“希望”本身凝聚而成的…光之种籽!
更让张尘魂核剧震的是,当他的意识“看”到这光之种籽的瞬间,一种源自生命最本初的、难以言喻的悸动感…瞬间席卷了他!这悸动…与那滴星髓之泪中蕴含的悲悯…同源!与星儿永恒生命晶核的纯净…共鸣!
这光…是…?
是星髓泪滴真正的源头?是垂髫女童被剜目时,其灵魂最深处那点未曾被彻底磨灭的…对光的渴望?还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存在,在无尽宿命轮回中悄然埋下的…反抗火种?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它在!
在伪天残骸的污秽中!在星骸血瞳的崩裂中!在门后那漠然目光的注视下!在星儿以自身沉寂为代价换来的…指引中!
它在!
“烬…中…之…光…”魂核死寂的寒原上,一点微弱的火苗…重新燃起!不再是焚天的怒焰,而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了最后希望的…决绝意志!
这意志引动了残存的葬天剑胚!
嗡!
剑胚通体那黯淡到极致的青金光泽,在剑格处那微弱搏动与新生意念的刺激下,猛地…向内坍缩!所有残余的混沌道则之力、星髓余烬、甚至那缠绕在魂核之上的诅咒烙印与绝望碎片…尽数…被这意志强行收束、压缩!
目标,不再是攻击那无法撼动的幽暗目光,而是…剑胚自身!
“以…残…躯…为…皿…纳…此…光…种!”魂核冰冷的意念如同最后的铸造箴言!
葬天剑胚那光秃秃的剑尖断口处,猛地爆发出一个微型的、旋转的混沌漩涡!漩涡散发出恐怖的吸力,目标…首指星骸血瞳深处那点微弱的…光之种籽!
这吸力,并非能量掠夺,而是一种…源自同源生命悸动的…共鸣与…召唤!
“嗯?”那点幽暗的、漠然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冰冷的湖面被投入了一粒微尘。它似乎…没有预料到这柄残剑,在自身存在被“否定”、锋芒被湮灭、意识濒临崩溃的绝境下,竟…不是彻底放弃或疯狂反扑,而是…将最后残存的一切,化作一个容器…去…呼唤那点被它视为尘埃的光?
就在幽暗目光这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瞬间——
嗡!
星骸血瞳深处,那点微弱的光之种籽,仿佛感应到了下方剑胚断口处漩涡散发出的、那同源的悲悯与守护的共鸣呼唤…猛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点细微到如同尘埃、却纯净到令周围污秽星髓都为之黯淡的…温润白光,如同挣脱了无形枷锁的萤火虫,自那幽暗目光的边缘…悄然…剥离!无视了血瞳内部肆虐的风暴,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化作一道微弱的流光,瞬间…没入了剑胚剑尖断口处的混沌漩涡之中!
光种入“皿”!
轰——!!!
葬天剑胚通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无法形容的强光!那不再是青金的混沌,亦非冰蓝的星辉,而是一种…混沌初开般的、包容万色却又纯粹至极的…原初之光!
光芒爆发的刹那!
剑尖断口处,那吞噬光种的混沌漩涡瞬间凝固、重组!无数道纯净的光流沿着漩涡的轨迹流淌、交织,以那点光之种籽为核心,瞬间…重铸出一截…寸许长短、通体流淌着温润如玉、纯净无瑕白光的…新生剑尖!
这新生剑尖,没有之前破法锋线的凛冽杀气,却散发着一种洞穿虚妄、净化万秽、孕育生机的…原初道韵!其光芒所及之处,剑格表面那些狰狞的暗红血丝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霜,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迅速变淡、消散!翠玉本身虽依旧布满裂痕,却重新焕发出一丝内蕴的温润光泽!连魂核中那冰冷绝望的坚冰,都在这纯净白光的照耀下,飞速消融、瓦解!
葬天之剑,断锋重铸!以残躯为皿,纳烬中之光!
“吼——!!!”星骸血瞳深处,那点幽暗的目光第一次爆发出了清晰的…震怒!它那漠然的姿态被彻底打破!如同精心布置的棋局被一粒尘埃搅乱!一股更加恐怖、带着绝对抹除意志的冰冷洪流,自幽暗核心轰然爆发,狠狠撞向那柄重焕新生的剑胚!它要将这变数,连同那点光种,彻底…抹去!
然而,己经晚了!
“归…鞘!”张尘的意识在纯净白光的洗涤下,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冰冷!魂核清晰地感受到,那新生剑尖上流淌的原初之光,与剑格深处星儿那微弱却重新搏动起来的混沌意志(虽沉寂却未消亡),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这共鸣,指向一个方向——那株曾经扎根焦土、喷薄创生光柱、最终湮灭自身洒下净化光雨的…青莲残骸!
不!不是残骸!在那片被伪天残骸污染、被黑暗奇点吞噬、早己被遗忘的战场角落…一点极其微弱、却同样纯净的创生道韵…正在…顽强地搏动!那是青莲湮灭后,其最核心的莲根烙印…在星骸之胎的生机与星髓之泪的悲悯滋养下,于死寂中重新孕育出的一丝…新芽!
这新芽,便是…“鞘”的雏形!
无需言语,意志引动!
重铸的葬天剑胚,剑尖那寸许温润白光骤然收敛,不再外放光芒,反而散发出一种沉静的、如同倦鸟归巢的引力!剑胚本身化作一道流淌着原初道韵的流光,不再与那抹杀洪流硬撼,而是…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跨越虚空!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水滴融入深潭的声响。
剑胚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片被遗忘的战场角落,刺入了那点微弱搏动的青莲创生道韵的核心——那点孕育在焦土死寂深处、微不可查的…青莲新芽之中!
融合!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只有那片死寂的焦土战场角落,一株尺许高、通体流淌着温润青白光泽、叶片如同初生剑鞘般微微合拢的…青莲幼苗,悄然…舒展开来。
莲心处,一点温润如玉的白光,如同沉睡的剑魂,静静悬浮。
剑己归鞘。
残烬之中,光种深藏。
星骸血瞳喷发的抹杀洪流狠狠撞在空处,将那片虚空彻底湮灭为混沌乱流。幽暗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株在焦土死寂中悄然舒展的青莲幼苗,冰冷的目光剧烈波动,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无法理解的…凝滞。
祂在“看”什么?
看那柄剑的沉寂?看那点光的隐匿?还是…看那死寂焦土中,于绝对绝望之后…悄然萌发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生之绿意?
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青铜星骸巨门在血瞳法则崩坏的反噬下,发出沉闷的、如同朽木将倾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