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断剑崖上倾泻如瀑,千万柄残破的古剑倒插在嶙峋怪石间,像无数垂死战士竖起的脊梁。张尘的蒙眼布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雨滴砸在生锈的剑刃上,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细小的血色晶尘——那是三百年前剑修们未干的战意,仍在雨中呜咽。
"张兄的剑,锈得能腌咸菜了。"叶无涯的笑声混着雷声碾过悬崖。他斜倚在唯一完好的青铜巨剑上,七根琴弦早己换成蛟龙筋,指尖一勾便是裂帛之音。琴声过处,崖边垂死的铁杉突然暴长,枝干扭曲成青面獠牙的树鬼,根须如毒蛇般钻出地面。
苏璃的白裙绽开血梅。她踉跄着将药篓抵在胸前,篓中银针受琴音所激,竟在半空拼出残缺的星图:"公子,巽位七尺!"话音未落,张尘的锈剑己劈开雨幕。剑锋斩断树鬼利爪的刹那,三百年前的战意晶尘突然暴起,将雨水凝成无数血色小剑。
雷光劈开乌云,刹那照亮崖顶惨状。那些倒插的残剑竟在雨中蠕动,剑柄生出骨手,剑格裂开血目。叶无涯的琴音陡然凄厉,古剑尸群如闻战鼓,拖着残躯向二人爬来。一柄断剑突然暴起,剑身还嵌着半块头骨,空洞的眼窝里爬出蜈蚣般的红湮晶虫。
"低头!"张尘旋身将苏璃护在怀中。锈剑擦着她发髻掠过,剑锋挑飞断剑的瞬间,晶虫汁液在雨中炸开毒雾。苏璃的银针穿雾而过,钉入残剑尸群的关节要穴,可那些死物只是踉跄片刻,便再次扑来。
叶无涯的琴弦突然绷断一根。裂音如刀,将最近的三具剑尸斩成晶粉。他舔去唇边被反震出的血珠,眼中跳动着疯癫的火星:"张兄可知,这些剑尸的怨气,养出的红湮晶最是美味?"说着竟抓起一把晶粉吞下,脖颈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血纹。
崖石在混战中崩裂。张尘的剑越来越重,锈迹正被血晶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苏璃突然咬破指尖,在药篓底部的符纸上画出歪扭咒文。染血的符纸遇水即燃,青火中腾起白雾凝成的巨蟒,将剑尸群暂时逼退。
"接着!"她抛来青玉瓶,瓶中药丸散发着杏花香。张尘仰头吞下的瞬间,丹田突然腾起冰火交织的剧痛——那根本不是伤药,而是激发潜能的虎狼之剂!未及质问,少女己撕下裙摆包扎他渗血的虎口:"要骂也等活着出去再骂。"
药力如野马在经脉中奔突。锈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剑身裂纹中渗出岩浆般的红光。张尘暴喝一声,剑气竟凝成血色猛虎,所过之处剑尸尽成齑粉。叶无涯终于起身,七弦琴浮空自鸣:"这才像样!"
天地间突然寂静。雨滴悬停半空,每一颗水珠都映出叶无涯诡异的笑脸。他的手指在虚空轻拨,看不见的琴弦扯动风云:"张兄可听过《镇魂调》?"最后一个字化作实质音刃,所过之处悬停的雨珠尽数汽化,在灼热气浪中形成真空通道。
张尘横剑硬接,锈剑应声断成三截。音刃余势未消,在他胸前撕开森森白骨。生死关头,崖底突然传来龙吟般的剑啸,一柄通体漆黑的巨剑破土而出,剑柄缠绕的锁链哗啦作响,末端竟拴着具青玉骷髅!
"万劫剑..."叶无涯的笑意首次凝固。黑剑似有灵性,震断锁链飞入张尘手中。剑身触肉的刹那,无数战死者记忆洪水般涌入——他看见三百剑修自刎殉阵,血水在青铜巨剑上写下封印咒文;看见叶无涯在月夜挖出剑尸眼窝里的晶虫;最后看见苏璃在药庐偷偷调换丹药时颤抖的指尖。
"原来如此。"张尘独目充血,万劫剑感受到战意,竟从剑脊裂开九枚血瞳。叶无涯的琴弦尽数崩断,身形暴退间甩出七枚晶钉:"你以为凭把破剑就能...啊!"惨叫声中,他的左臂齐肩而断,断口处没有流血,反而爬出密密麻麻的红湮晶虫。
暴雨更疾。苏璃趁机洒出全部银针,针尾红绳结成困龙阵。张尘剑势如疯如魔,万劫剑每次挥动都带起冤魂哭啸。叶无涯终于露出惧色,翻身跃下悬崖,声音随风飘来:"好好养着那丫头,她的血可比剑尸金贵..."
战斗戛然而止。张柱剑跪地,万劫剑上的血瞳渐次闭合。苏璃跌坐在地,袖中滑落半块染血的玄冥玉佩。惊雷劈中青铜巨剑,电光中可见"镇魔"二字——只是"魔"字己被血污覆盖,宛如未愈的伤疤。
崖底传来晶虫啃噬声,新的危机正在酝酿。但此刻,暴雨冲刷着血迹,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场惨胜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