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是靛青色的茧。张尘悬浮在星砂织就的涡流里,腕间逆命珏渗出苏晚的体温。那些细碎的星芒缠绕着他的伤口,将青铜门崩解时的谶语编织成茧丝——每根丝线都在重述真相,丝缕震颤间,三百世轮回的光影在茧壁上投下流血的走马灯。
"尘哥哥,该醒了。"
茧丝突然绷紧,勒入他的灵脉。苏晚的虚影从逆命珏中渗出,半透明的手指穿透张尘胸膛,捏住那团跳动不息的琉璃心火。火焰在她掌心化作纺锤,星砂为线,开始反向纺织虚无。
剧痛中,张尘看见自己的脊骨正在结晶。新生剑骨穿透虚无的瞬间,带出大蓬燃烧的青铜碎屑——那些碎屑竟是谢无咎的机械残躯,此刻正在琉璃火中熔成滚烫的墨汁,在茧壁上晕染出骇人图景:
九重天外悬浮着星骸之主的颅骨,每处骨缝都嵌着青铜巨门。青冥山脉不过是祂左手指尖的倒刺,而往生河则是流淌在腕间的脓血。更可怕的是颅骨内部,无数青铜齿轮咬合出天道的轨迹,每个齿槽都囚禁着苏晚的残魂。
"这才是...真正的葬天图..."张尘的咽喉被星砂填满,吐出的字句化作带血的谶语。腕间逆命珏突然发烫,苏晚的虚影被迫缩回玉中,玉身裂缝里渗出她最后的警告:"别睁眼!"
太迟了。
琉璃心火不受控地涌入瞳孔,张尘的右眼在剧痛中复明。他看见的并非虚无,而是星骸之主颅骨深处的景象——青铜王座上堆积着历代青冥祖师的皮囊,他们的天灵盖被钻出圆孔,金色脑浆正通过青铜导管输送给王座后的阴影。
阴影突然转头。
那东西有着苏晚的面容,右眼却是谢无咎的齿轮瞳孔。祂的脖颈延伸出九条青铜锁链,链尾拴着正在融化的青铜门残骸:"终于见到你了,钥匙胚。"
张尘的剑骨发出悲鸣。他试图闭眼,却发现复明的右眼己不受控制,瞳孔深处旋转的星图正与阴影产生共鸣。星骸之主的喉舌抬起腐烂的指尖,王座下的脑浆池突然沸腾,升起三百具与张尘容貌相同的傀儡。
"这些失败的钥匙胚,都曾以为自己能挣脱命运。"阴影的声线在苏晚与谢无咎之间切换,腐烂的皮肉下露出机械齿轮,"他们有的斩断青铜脉管,有的焚烧祖师殿...最后都成了润滑天轮的油脂。"
琉璃心火突然暴涨。张尘的脊骨刺破茧壁,带出的星砂在空中凝成苏晚教他篆刻的"长乐未央"符。符咒触及阴影的瞬间,王座上的皮囊们突然集体睁眼,三百道嘶吼汇成雷霆:
"葬天者...必先葬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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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珀遗光**
虚无茧开始坍缩。张尘的右眼渗出靛蓝脓血,视线所及之处,星骸之主的颅骨内部浮现细密的裂纹。他忽然明悟,指尖蘸着脓血在虚空勾画——正是苏晚在青铜门前用星砂血写就的《逆葬天诀》残章。
阴影发出齿轮卡死的摩擦声。王座后的锁链寸寸崩断,那些融化的青铜门残骸突然飞向张尘,在琉璃心火中熔成剑柄。当他的手握住剑柄时,往生河干涸的河床突然在虚无中重现,三百冰棺齐齐洞开,棺中伸出星砂凝成的手臂,与他共同挥剑。
"阿晚的葬天,不是谎言。"
剑锋斩落的刹那,张尘的左眼突然流血。他看见三百年前的真实场景:苏晚的骨锥并非刺向自己,而是扎入阴影的齿轮瞳孔。少女燃烧的魂魄化作星砂暴雨,每一粒都刻着《逆葬天诀》的真谛——原来当年她剜出的左眼,正是为了在星骸之主颅骨内埋下这道裂痕!
阴影炸成青铜碎雨。张尘的右眼在此刻彻底碎裂,飞溅的瞳孔碎片化作星砂,在虚无中拼出苏晚最后的微笑。她的虚影握住那柄青铜门熔铸的剑,剑身倒映出九重天外真正的战场:
亿万青铜巨门环绕着星骸之主的本体,每扇门后都有青冥山般的囚笼。而所有门扉的锁孔形状,都与张尘新生的琉璃剑骨完全契合。
"该醒了。"苏晚的星砂渗入剑锋,"去撕开那些谎言织就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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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烬啼痕**
张尘在剧痛中坠出虚无。青冥山的废墟上,朝阳正将青铜脉管的灰烬染成金红。他摸索着爬向龟裂的祖师殿遗址,指尖触到半块残碑——碑文在琉璃心火中重组,露出被篡改前的记载:
"天和西十九年,苏晚携逆命珏叩击星门,以左眼为价,盗天机三百..."
碑文突然震颤。地底伸出机械手臂,谢无咎残存的头颅咬着青铜罗盘,盘面指针正指向张尘的琉璃剑骨:"看看你守护的真相...咳咳...青冥山不过是门扉上的锈迹..."
张尘捏碎罗盘,飞溅的齿轮却刺入他的手腕。那些带毒的金属在血脉中游走,皮肤表面凸起星骸文谶语。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伤口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星砂与琉璃火交织的光浆。
山风卷着灰烬盘旋上升。在灰烬构成的旋涡中心,张尘看见九扇青铜门的虚影正在凝聚。每扇门的锁孔都传来苏晚的呼唤,而腕间逆命珏的温度,正与琉璃剑骨产生某种古老的共鸣。
当第一缕阳光刺穿云层时,张尘的脊骨突然刺出体表。新生剑骨在空中拼成钥匙的形状,而九扇青铜门同时发出饥渴的轰鸣——那不是恐惧的战栗,而是餐前刀叉轻叩瓷盘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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