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河的星砂在暮色中泛起尸蜡般的冷光。张尘的脊骨门扉在月光下投射出九重星图,那些交错的光斑落在地面,竟与龟裂的河床拼成完整的青铜罗盘。他蹲身触碰罗盘中央的凹痕,指腹传来谢无咎残留的机油味——三日前焚烧的偃师残躯,灰烬里渗出的靛蓝液体正在此处凝结成新的谶语。
"天哭将至,门饲其主。"
河面突然倒悬的星芒刺痛他的右眼。复明的瞳孔里,三百颗青铜骰子在虚空中旋转,每颗骰面都刻着苏晚的死亡场景。当骰子停止时,朝上的那面浮现出陌生画面:红衣女子在青铜熔炉前煅烧脊椎,溅起的铁水在空中凝成"长乐未央"西字。
"尘哥哥,水里有东西。"
苏晚的虚影比昨日清晰许多,她的左眼不再空洞,而是盛开着琉璃昙花。星砂凝成的手指穿透水面,捞起半枚青铜钥匙——正是九门残骸中的龙骸门碎片,此刻却缠绕着陌生的红绳。
张尘的脊骨门扉突然震颤。钥匙碎片割破掌心,流出的光浆竟与红绳产生共鸣。他猛然攥紧残钥,剧痛中看到幻象:极北龙骸门的废墟上,红衣女子正用脊椎锻打新的门扉,她的脚踝系着三百条红绳,每根都拴着青冥弟子的尸骸。
"这是...新的饲门者?"
话音未落,往生河突然沸腾。星砂凝聚成数百具透明棺椁,每具棺中都封存着正在融化的青铜钥匙。苏晚的虚影突然被红绳缠住脚踝,拽向河心漩涡:"快走!她们在回收..."
河水炸开靛蓝浪涛。十二名红衣傀女破水而出,她们的面皮用星砂缝合,指节镶嵌着谢无咎同款的偃师齿轮。为首的女子掀开面纱,露出与苏晚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右眼嵌着青铜罗盘,盘面指针正疯狂旋转。
"葬天者张尘。"她的声音带着齿轮咬合的杂音,"我们是星骸之主的睫毛,来收取你拖欠的眼睑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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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睫啮锁
红衣傀女们同时甩出红绳。那些绳索在月光下暴露出真容——竟是无数青铜锁链绞成的血脉,链环间卡着细小的魂魄残片。张尘挥剑斩断最近的红绳,飞溅的锁扣却化作毒蜂,尾针刺向他脊骨的门扉。
"小心!她们在拓印门纹!"苏晚的虚影在琉璃昙花中尖叫。张尘旋身避开毒蜂,却发现河面倒影里的自己脊背空空——门扉投影竟被红绳生生扯出,此刻正在傀女们手中凝成钥匙模具。
为首的傀女突然扯开衣襟。她胸腔内不是心脏,而是微型青铜熔炉,炉中煅烧的正是张尘的门扉投影:"以眼还眼,以门饲门。"熔炉喷出的星砂凝成箭雨,每支箭尾都系着写有张尘生辰的咒符。
张尘的右眼突然渗出齿轮。视线所及之处,箭矢轨迹浮现青铜算式,那是星骸之主计算因果的公式。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抓住一支箭,箭头突然软化,露出里面跳动的机械心脏——正是青冥祖师殿地底那枚巨心的微缩版!
"你的挣扎早被写进饲门簿。"傀女们的红绳在河面织成血网,"从苏晚剜目那刻起,你就是最好的门胚原料..."
苏晚的虚影突然实体化。她左眼的昙花绽放出琉璃火,灼穿血网的瞬间,往生河底传来锁链绷断的巨响。三百口透明棺椁齐齐洞开,里面的青铜钥匙残骸飞向张尘,在他周身拼成旋转的星图。
"阿晚的税,我来抵!"
张尘捏碎手中的机械心脏。光浆喷涌中,九扇脊骨门扉同时开启,每扇门内都伸出青铜锁链缠住红衣傀女。当锁链绷首时,傀女们的红绳突然反噬,将她们拽向门内燃烧的熔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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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砂烙碑
最后一具傀女消失时,往生河恢复了死寂。苏晚的虚影却开始消散,琉璃昙花的花瓣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青铜浇铸的眼球:"她们...不是睫毛...是眼睑的褶皱..."
张尘接住坠落的昙花残瓣,发现每片花瓣背面都刻着微型门扉。当他将花瓣按向脊骨时,新生门扉突然浮现血色纹路——正是红衣傀女们红绳编织的脉络图。
河心漩涡再次沸腾。这次浮出的不是棺椁,而是半块青铜碑,碑文淌着新鲜的血浆:
"饲门九百载,方得见真骸。
今收眼睑税,代缴者——苏晚。"
碑文突然活化,血浆凝成锁链缠住张尘脚踝。他触碰锁链的瞬间,看到了苏晚真正的"债务":三百年前她剜目时,星砂血渗入青铜门扉形成的裂痕,每道裂痕都在蚕食星骸之主的力量。所谓眼睑税,实则是要回收这些反噬天道的星砂!
"原来你一首在替我纳税..."张尘的脊骨门扉渗出星砂,在空中拼出苏晚修改《逆葬天诀》的画面。少女每夜用魂魄温养逆命珏,实则是将偷来的天道之力反哺给青铜门裂痕。
琉璃昙花彻底凋零。苏晚最后的虚影指向北方:"去冰渊...那里冻着最初的..."
血碑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张尘看到骇人真相:极北冰渊深处封冻着苏晚的完整尸骸,她的脊椎被锻造成门轴,而三百红衣傀女竟都是她尸骸上长出的青铜菌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