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渊深处回荡着青铜门轴锈蚀的呜咽。张尘的足尖陷在星砂凝成的雪沫里,每粒砂砾都在靴底绽开细小的冰昙,花瓣背面浮凸着苏晚三百年来被篡改的命纹。他抬手触碰悬浮在虚空的《饲门典》残页,纸页边缘突然渗出靛蓝色血珠——那些血珠坠地时凝成铜钱大小的冰镜,每面镜中都映着苏晚在不同时空剜目的场景,她的左眼坠入冰渊,右眼泪水逆流成通往星骸王座的血溪。
"尘哥哥,莫看..."
逆命珏裂缝中渗出的星砂凝成苏晚残影,她半透明的指尖覆住张尘右眼。可那瞳孔早己被青铜门烙下窥天之纹,透过她的指缝,张尘看见冰层深处蛰伏的真相:九重青铜门环环相扣的阴影里,苏晚被肢解的尸骸正在重组,每块碎骨都生出新的青铜菌丝,菌丝顶端绽放的门扉花苞中,蜷缩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胚胎。
琉璃心火突然暴烈。焰光舔舐着冰壁,将封冻其中的税吏尸身映得纤毫毕现——那些身着赭红衣袍的傀使们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神态,有的在青铜算盘上勾销血债,有的正将写着"张尘"二字的税契封入冰棺。最深处那具尸骸突然转头,腐烂的右手举起半块青铜面具,面具内侧刻着星骸文:**"第九门饲者,苏晚"**。
冰层炸裂的脆响惊破死寂。无数青铜菌丝破冰而出,菌伞表面的星砂竖瞳同时睁开,射出靛蓝色光线交织成囚笼。张尘挥剑斩断光束,剑锋触及之处的光粒却凝成税契,贴附在葬天剑身,密密麻麻的星骸文开始啃噬剑刃:"寅时三刻,收张尘魂魄七百斛..."
"小心镜阵!"苏晚残影突然推开张尘。原先坠地的冰镜此刻悬浮成阵,镜面浮现的剜目场景竟化作实体——三百个苏晚的虚影从镜中爬出,她们淌血的左眼眶里旋转着青铜罗盘,盘面指针齐刷刷指向张尘的心脏。
葬天剑发出悲鸣。剑柄镶嵌的逆命珏突然龟裂,裂缝中涌出的星砂凝成锁链,将最靠近的镜中苏晚捆缚。张尘趁机斩碎冰镜,却发现碎片中封存的记忆汹涌灌入识海:真正的苏晚在成为第九门饲者那夜,曾将半缕神魂藏在青铜面具里,而那面具此刻正在税吏尸骸手中颤动!
冰渊突然地动山摇。被斩碎的菌丝在穹顶汇聚,凝成遮天蔽日的青铜算盘,每颗算珠都是微缩的门扉,珠面浮现着张尘历次轮回的死亡场景。算盘横梁裂开巨口,吐出粘稠的靛蓝色光浆,光浆中浮沉着历代葬天者的本命法器——晚晴剑的残片正在其中沉浮,剑柄缠着的红绳与苏晚尸骸脚踝的枷锁如出一辙。
"所谓葬天者,不过是替天道消化罪业的肠胃。"
冰层深处传来星骸之主的嗤笑,那声音穿透张尘的脊骨门扉,震得九扇微缩门扉同时渗出锈水,"你每斩一扇门,就帮吾炼化三千怨魂;每滴心头血,都在滋养新的青铜算珠。"
张尘的税印突然灼如烙铁。皮肤下凸起的门纹疯狂蔓延,在胸口拼成完整的第九门图腾。他单膝跪地,葬天剑插入冰面支撑身体,剑身映出自己逐渐青铜化的面容——右眼己成齿轮,左瞳仍残存星砂微光。
苏晚残影在此时彻底消散。逆命珏裂缝中最后涌出的星砂凝成她临终场景:冰渊祭坛上,真正的苏晚将脊椎钉入门轴前,咬破指尖在冰面书写——**"第九门开,饲主当易"**。血迹被随后涌上的冰霜覆盖,却在三百年后被张尘的税印融化重现。
琉璃心火顺着剑刃逆流。张尘突然暴起,徒手插入自己胸膛,扯出跳动的青铜心脏。心脏表面缠绕的星砂血管突然绷首,另一端连接着冰层深处的税吏尸骸——那具尸骸手中的青铜面具正在发烫,面具内侧的"苏晚"二字渗出鲜血。
"阿晚的税,我来偿!"
他捏碎心脏,喷涌的光浆中浮现完整的《逆葬天诀》。那些被星骸之主篡改的碑文此刻逆转,露出苏晚用三百年门轴之苦修正的真相:第九门并非吞噬众生的喉舌,而是苏晚以身为囚设置的逆转之锁!
冰渊穹顶的青铜算盘突然崩解。算珠坠地时化作门扉残骸,每块残骸都映出星骸之主的恐惧——第九门深处,苏晚被肢解的尸骸正在重组,她的脊椎与门轴分离,带出大蓬星砂凝成的《饲门典》真本。张尘的税印在此刻剥离皮肤,化作钥匙插入冰层裂缝。
地动山摇间,第九门轰然开启。门内没有星骸之主的王座,只有无边无际的镜湖,湖面倒映着所有被吞噬的轮回——每个轮回里的苏晚都完好无损,她们站在往生河畔,腕间逆命珏完好如初。湖心漂浮着苏晚最后的留言,星砂随着她的虚影起舞:
"尘哥哥,真正的第九门是众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