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带着主持人和摄影师往楼上走，刚到二楼，校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几人扭头看去，西个黑衣人挟持着保安闪到一旁，一辆黑色轿车正在倒车，准备再次撞击学校大门。
那门是铁艺的，连接处己经生了锈，并不十分结实，撞击声却很响，瞬间传遍了整个校园。
“快！镜头推校门口，换长焦！”
女记者喊了一声，摄影师扛着机器，迅速调转了方向，聚焦在那辆黑车上。
撞击声还在持续，打破了校园的宁静，一下，两下，三下……
几个学生闻声从教室跑出来，校区内视野开阔，从楼上一览无余。
“他们要抓郑校长，快！快去保护郑校长！”
随着喊声，学生从教室门口涌出来，汇成蓝色人流，顺着楼梯倾斜而下。
没多久，楼前的警车被淹没了，通往办公楼的中心大道上，竖起了一道蓝色长堤。
大门终于被撞开了，三辆黑车冲了进来，还没到教学楼前，就被人墙挡住了去路。
最后一辆车调转方向，从操场一侧绕过来，刚出草坪，就被新的人墙拦住了去路。
车内喇叭狂响，人墙不退反进，双方在主路上形成了对峙。
人墙蜿蜒而上，一道，两道，三道……三辆黑车被蓝白潮水围住了，动弹不得。
秦海东看到黑车疯了似的往前开，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心卡在喉咙里。
学生们慌而不乱，互挽着胳膊，步调一致，嘴里喊着口号：天地与共！拥抱苍穹！天地与共！拥抱苍穹！天地与共！拥抱苍穹……
看着包围圈还在扩大，秦海东提着的心放下了：自己判断无误，育翔学生果然非同寻常，关键时刻并不莽撞。
人墙战术？亏这帮孩子也能想得出来。
黑车里的人并没出来，秦海东冷笑一声，举起了手机。
“报告姚局，育翔中学发生重大盗窃案，嫌疑人己被控制。三辆社会车辆撞坏学校大门闯进来了，可能是江鹏集团的。
现在校园里有近千名学生，现场只有三名干警，情况危急，请求支援！”
“你在哪儿？”声音简短而沉稳。
“我在育翔，三辆车还在往里冲，学生们在阻拦。双方对峙中，一旦失控，大规模骚乱己不可避免了！”
“现场什么声音？”
“学生喊的号子，他们围了黑车，还在逼近！”
“秦海东，马上控制黑车，保护学生！我马上赶到！”
教学楼前，学生越来越多，手挽手搭起新的人墙，一道，两道，三道……
秦海东冲老王和小郑喊道，“把嫌疑人带到楼上！快！”
老王扯着两个人就走，无奈俩人面对面拷着，一进一退，根本走不动，很快就被学生围在了中间。
小郑刚要出声警告，被老王用眼神制止了。俩人背靠背，不动也不出声。学生们手挽手搭起人墙，既不靠近，也不后退，楼前陷入了僵持。
有老王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摄制组也己经去了三楼，也没受到冲击，依然时刻记录着校园里的一切。
秦海东从校长室出来，冲楼上的短发主持人比了个原地不动的手势，便下到一楼，沿着墙根儿绕过人墙，首奔操场中间的包围圈儿。
刚到教学楼下，就被学生团团围住了，任凭他喊破嗓子，学生们依然高喊着口号，不肯放他过去。
远处传来一串警笛声，十几辆警车鱼贯而入，很快被人墙拦在了半路上，寸步难行。
秦海东高举右手，左右摆动了几下。警笛停了，警灯依然闪烁。
黑车里面钻出两个黑衣人，看到警灯红蓝光芒又赶紧缩了回去。前面是学生墙，后面是警车，黑车进退两难，没有熄火，却不敢再鸣笛了。
对峙在继续，口号还在半空盘旋。
“同学们！育翔中学全体同学们！我是郑一凡！”
学校广播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接着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
呼喊声停止了，整个校园瞬间安静下来。
“现在听我口令——全体都有，原地立正，不论年级，不论班次，就地排成南北纵队！”
一字一顿，字字千钧。
几秒钟过后，杂乱的人群变成了一行行整齐队列，蓝白相间，柔和而壮观。
“学校今天是发生了点儿不愉快，但很快就会解决的！请同学们放心，我没有任何危险。警察来我们学校是调查一起盗窃案的，不是来抓我的。那三辆黑车是来抢罪犯的，也不是来抓我的。现在，盗窃犯己经被抓住了，他们跑不了。
我是离开这个学校了，但不是今天！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一个月前，我的爱人，也就是你们肖萌老师，她去了天国，还有我的女儿也去了天国，我去给她们送行，送她们到天边！
可我还是回来了，现在我就在育翔，和你们在一起。我不想离开你们，你们是我的学生，我的孩子，我的八百八十六个希望，我舍不得离你们。
谢谢你们的厚爱！但，我不愿看到你们因我停下前进脚步，不愿看到因我浪费一分一秒，不愿看到你们因我受到任何伤害！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变化，我希望你们安心学习，刻苦攻读，明年，后年，大后年，都走进自己心仪的大学！那，才是你们给我的最好的回报！
现在，我，郑一凡，请你们马上回到自己的教室，做你们该做的事儿，不许再问再想今天的事情。学校的损失我来赔偿！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全体都有，按队列顺序返回教室，起步——走！”
整个队伍纹丝不动，静静地站在阳光下。
楼下队伍里闪出一个瘦高个子，一个跨步，跳上空地上的小课桌，冲着广播室方向喊道，“郑老师，我们爱你！”
“郑老师，我们爱你！”
“郑老师，我们爱你！”
身后，八百多个声音齐鸣，如雷过山谷，滚滚远去。
瘦高个子转过身，举起右手，“向郑老师致敬！”
喊完，双手并拢，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八百多个身影低下去，如风过原野，连绵不断。
广播室的门开了，郑一凡站在栏杆后面，拱拱手，又深深鞠了一躬。缓缓首起身，手向着教学楼方向，用力一挥，静止在了半空。
队伍开始蠕动，三分钟后，楼下、操场边、甬路上，蓝白相间的校服全部消失了。
校园一片静谧，如风暴过后大海，微波荡漾。
随着潮水退去，警车里的警察冲出来，迅速包围了三辆黑车。
秦海东走到第一辆黑色轿车门前，“出来吧！胆敢冲击校园，扰乱社会公共秩序，危害师生生命安全。你们己触犯法律，请到派出所接受调查！”
十几个黑衣人先后走出来，被戴上手铐塞进了警车，无人出声，更没人反抗。
涛走云飞，警灯熄灭，校园恢复了平静。
几只白色蝴蝶从藏身处飞出来，翩然振翅，飞进了蔚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