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在山间缭绕,草叶上的露水沉甸甸的,折射着微弱的天光。孝陵卫警署的木门 “吱呀” 一声被撞开,刺耳的吵嚷声瞬间撕破了山村的宁静。刘丹刚把搪瓷缸里的粗茶送到嘴边,就被这声响惊得手一抖,褐色的茶水洒在泛白的警服前襟。
他快步推开值班室的门,眼前的景象混乱不堪。张平被李富贵粗壮的胳膊死死揪住衣领,脖颈青筋暴起,脸上带着新鲜的淤青;李富贵则满脸横肉抖动,大金戒指在朝阳下晃得人眼晕,另一只手还拍着腰间明晃晃的驳壳枪,活像一头随时要扑咬的恶犬。张平的妻子瘫跪在泥地里,膝盖处沾满草屑和泥土,她死死拽着李富贵的裤腿,声音里带着哭腔:“杜警官!您可得给俺做主啊!李富贵把界碑往俺家地里挪了三尺,这可是俺们一家老小的活路啊!”
老杜拄着木棍颤巍巍地想上前调解,却被李富贵一把推得踉跄后退,险些摔倒。“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李富贵叉着腰,鼻孔朝天,“这地儿祖祖辈辈就是我家的,识相的赶紧滚!也不打听打听,我表哥可是南京政府的……” 他故意拉长语调,语气里满是威胁。
“既然各执一词,不如重测田界。” 刘丹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沸腾的油锅,瞬间让现场安静下来。李富贵斜睨着他,脸上写满轻蔑:“毛头小子懂什么?这是你能掺和的事儿?”
刘丹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弯腰从警署墙角的旧木箱里翻出一卷泛黄的地契。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指着上面模糊的界址标记,声音沉稳有力:“民国十五年的丈量记录里,这块地西至老槐树,可如今那棵枯死的槐树桩,在李大哥田里足足二十步。”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各位父老,当年立界碑时,是不是全村人都在场?”
人群中响起零星的附和声。王大娘攥着褪色的围裙,往前挪了两步,声音虽小却透着坚定:“确实是在老槐树下埋的界石,后来树死了,地界就乱了……”
李富贵脸色骤变,恼羞成怒地抓起地上的木棍,就要朝地契砸去。千钧一发之际,刘丹一个箭步冲上前,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李富贵手腕瞬间通红。“李大哥这是想毁物证?” 刘丹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记得私自涂改地契、强占田产,按律当报南京地方法院。”
这话让李富贵的动作僵住了,他表哥虽然有权有势,但最怕的就是沾上官司。就在场面僵持不下时,刘丹突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不过都是乡里乡亲,打官司伤和气。不如这样 ——” 他从兜里掏出两枚铜钱,在掌心掂了掂,“咱们抛硬币定输赢,正面朝上,李大哥就按老界址归还土地;反面朝上,张平家再让半尺。”
李富贵眯起眼睛,眼神里满是怀疑:“你小子耍什么花样?” 刘丹坦然地摊开双手,示意他可以检查铜钱,“若是觉得不公平,李大哥可以亲自抛。”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富贵一把夺过铜钱,恶狠狠地抛向空中。铜钱在空中旋转着,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最终 “当啷” 一声落在石板上,稳稳停在 “正面”。
“这…… 这肯定有鬼!” 李富贵暴跳如雷,额头上青筋凸起。刘丹却不慌不忙地掏出那只老式怀表,轻轻晃了晃:“方才抛硬币时,我偷偷录了音。若是李大哥不信,我这就把录音送到南京,让您表哥评评理。” 其实这就是块普通怀表,但在刘丹笃定的语气下,李富贵想着刘丹是中央警校过来的却不敢赌这真假。
李富贵的脸涨成猪肝色,一脚踹开脚边的石块,骂骂咧咧地甩出一句 “算你狠”,转身灰溜溜地走了。张平一家喜极而泣,扑通一声就要给刘丹下跪,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围观的村民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老杜拄着木棍走上前,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声音里带着感慨:“小刘,你这招…… 比我当年机灵多了,但你怎么能确定硬币肯定是正面啊?” 刘丹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原来是刘丹在硬币的背面涂上了一层薄薄的蜡油,又悄悄在石板上撒了些细沙。这样一来,质地更轻、表面更光滑的硬币正面就更容易朝上。这场看似公平的赌局,实则是他为了平息争端,不得不使的“小手段” 。
夕阳西下,余晖给重新立好的界碑镀上一层金边。刘丹站在警署门口,望着远处的田野,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几个村民抱着自家种的山芋、鸡蛋,局促地站在那里。王大娘走上前,声音有些发抖:“长官,这是俺们自家种的…… 您是真正给咱老百姓撑腰的好官啊!” 刘丹看着村民们质朴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更加坚定了守护这片土地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