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舞厅外的霓虹灯在潮湿空气中微微晃动，像是某种诡谲梦境的倒影。萧默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那扇鎏金雕花的大门，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今天穿的是件深灰燕尾礼服，胸前别着一朵黑玫瑰，脸上戴着一副银边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能感受到门后传来的音乐声、笑声与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像是某种蛊惑人心的咒语，在耳边低语。

“周处长今晚心情不错。”门口接待员递来一张金色请柬，语气轻快却带着几分试探，“您是新调来的联络官？”

萧默接过请柬，指尖在纸面上轻轻了一瞬。这纸张质地偏厚，边缘有细微压纹，是他伪造的那份中统内部联络函上的特制纸张。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临时抽调过来，有些文件需要转交。”

接待员没再追问，侧身让开一条路。

金属探测仪嗡嗡作响，他稳步走过，心跳平稳得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他知道，自己己经入场了。

大厅里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洒落的光晕在地面铺出一片斑驳的碎金。男男女女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有人在跳华尔兹，有人靠在栏杆边低声交谈，还有人正走向二楼包厢的方向——那里有一条通往地下储藏室的侧门，据说是周慕云常去的地方。

萧默没有急于行动，而是走到吧台前，点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他一边慢悠悠地搅拌着酒液，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全场。

很快，他在舞池中央发现了目标。

周慕云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面具是只展翅的乌鸦，遮住了下半张脸。他正和一名身材高瘦的男人跳舞，动作优雅，节奏精准，仿佛他们不是在密谈，而是在享受一场风月盛宴。

但萧默知道，那男人不是舞伴，而是敌人。

他启动“谍影洞察眼”，视野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他看见周慕云的手指在对方掌心轻轻划动，那是种密码式的交流方式；他还注意到那名男子的呼吸频率比正常值略快，显然是在压抑情绪波动。

萧默放下酒杯，起身朝舞池方向走去。

他故意踩到一位女士的裙摆，引发一阵惊呼与骚乱。趁着人群混乱，他贴近两人身边，耳尖捕捉到几句断续的对话：

“……松本那边怎么说？”

“计划不变。军统的人明天会全部撤离。”

“很好。我会安排人接应你们。”

萧默心中一震。

果然，周慕云早己背叛了中统，甚至可能早就与特高课暗通款曲。他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目光落在那名男子的领口上。一枚小小的蓝印隐约可见，图案是一只展翅的鸟。

和茶博士信封上的印记一样。

他记下了这个细节。

舞曲戛然而止，掌声响起。周慕云与那男子分开，各自走向不同方向。萧默选择跟随周慕云。

他穿过旋转楼梯，来到三楼走廊。这里灯光昏黄，地毯厚重，脚步声几乎被完全吞噬。前方的周慕云停顿了一下，对身旁侍从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继续前行。

萧默听清了那句话：“告诉松本，计划不变。”

他嘴角微扬，眼神却冷了下来。

几分钟后，周慕云走进一间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整层楼仿佛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萧默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绕到房间另一侧的窗边。他轻轻推了推窗户，发现它并未锁死。他翻窗而入，动作轻盈无声。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桌上摆放着一套青花瓷茶具，壶嘴还冒着热气。墙壁上挂着一幅字，写着“难得糊涂”。

这是周慕云的办公室。

萧默走到门前，将手掌贴在门缝上，启动“情报回溯”。

刹那间，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

周慕云坐在桌前，对面坐着刚才那个男子。他们正在交换一份文件，上面盖着“特高课上海站”的印章，编号清晰可见：T-1927。

“这批名单我己经整理好了。”周慕云的声音低沉，“军统在上海的所有联络点都在里面，包括顾长风的藏身处。”

男子点头：“松本先生很欣赏你的合作态度。”

“我只是想活下去。”周慕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乱世之中，忠义不过是个笑话。”

画面结束。

萧默缓缓收回手，掌心冰冷。

他终于掌握了周慕云叛变的确凿证据。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袖口大小的纸片，将回溯中看到的信息简要记录下来。然后，他将纸片夹进舞会菜单中，悄悄放回原位。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萧默闪身躲入窗帘之后，透过缝隙看见周慕云走了进来。他摘下面具，露出那张熟悉却令人厌恶的脸。

他径首走向书桌，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牛皮信封。萧默认出那是刚才他们在密谈时交接的文件。

周慕云将信封放进公文包，转身离开。

萧默没有追出去，而是静静等待了几分钟，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后才悄然离开房间。

回到舞池，他找到了顾长风。

后者正倚着一根罗马柱，手中握着一杯红酒，神情闲适。但当他看见萧默走来时，眼神明显变了。

萧默将菜单递过去，低声说：“看完就烧掉。”

顾长风没有问什么，只是默默接过，展开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打算怎么办？”他低声问。

“先让他得意几天。”萧默笑了笑，左眼微微眯起，“等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控时，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顾长风点了点头，将菜单折好塞进口袋。

舞池中乐声再次响起，宾客们举杯畅饮，仿佛一切安好。

唯有萧默知道，风暴即将来临。

他转身走出舞厅，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寒意。

他抬头望向天际，月亮被一层薄云遮住，只透出一点模糊的光。

就像这场棋局，胜负未定，但他己看清所有棋子的位置。

他迈步向前，身影逐渐隐入黑暗之中。

身后，舞厅的灯光依旧明亮，像一座燃烧的孤岛，在黑夜中摇曳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