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潭打发走了魔帝后,继续在旅馆里等着教皇过来。
他从没实现他来帝都的目的,自然不能走。
这段时间,陈潭就陪着小芸在帝都待着,玩了几天。
大概过去三天过后。
当天晚上。
“咚咚咚!”
老疤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疤脸色发白:“少……少爷!下……下面!教皇!教皇来了!”他整个人像在筛糠,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在……在外面……求、求见您呢!”
软榻陷在厚厚柔软垫子里的陈潭,他睁开眼睛。
终于来了么?
陈潭起身:“让他进来吧。”
房间另一角,小芸画完她的画了,现在她正在织毛巾,这毛巾的材料是她这两天在帝都买的。
那点细微的声响,终于钻进了陈潭的耳朵。
他勉强在软塌里蠕动了一下,将自己陷得更深,声音含混不清,带着十足的不耐,像要随手挥开一只扰人的蚊虫:“……让他上来。”
过了没一会儿。
教皇从门外走了进来。
然后,在钢诺薇雅和老疤的震惊的注视下。
教皇这颗被亿万信徒视作信仰象征、无比尊贵的头颅,对着陈潭所坐在的方向。
深深弯了下去!
弧度之大,几乎触碰到膝盖!
这在神殿失落法典里,只属于觐见远古神谕圣器的最高礼节!
钢诺薇雅眼睛都瞪大了。
要知道,教皇可是人类公认的最强者,可以说是堪比她父亲的存在,可现在教皇居然对着陈潭行这么大的礼?!
“尊贵的阁下,”教皇的声音响起,竭力维持着奇异的平静:“此来只为此前神殿的愚昧冒犯,所有被狂傲与无知驱使的亵渎行径,献上神殿最沉痛的歉意!”
没有一丝神殿惯常的华丽浮饰与自矜高位。
只剩下对力量最本源的敬畏认错,如同最卑微的信徒在唯一真神脚下的乞求。
他缓慢而艰难地首起佝偻的身躯,目光不再游移,终于真正投向软塌上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庞,语气沉重如祭奠:“您的力量,非此世所能揣度。神殿……心怀恐惧。”他喉结滚动,声音艰涩沙哑,“圣池微末之光,亦不及阁下翻手引动星海之万一。”
房间里凝结的空气仿佛能滴下水来。
教皇话锋忽转,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托起圣物上的一片初雪,目光第一次轻轻落在软塌旁,拿着针线织着毛巾的少女身上。
轰隆!
那浑浊老迈的眼中,瞬间迸射出不可思议的炽热光华,混杂着几乎落泪的狂喜、朝圣般的虔敬,以及万年长夜里撞见救赎曙光般剧烈激荡的炽烈希望!
“而这孩子……”
他声音中所有的痛苦瞬间被驱散,被一种超越想象的轻柔与至纯信念取代:
“神殿……亿万破碎的灵魂……在这永夜深沉、圣光湮灭、人类如蛆虫般挣扎匍匐的绝境深渊里……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得厉害,“真正至高的、创世之初的纯净本源!”
他眼神灼热如同燃烧的太阳,仿佛要穿透小芸的灵魂:“她是神迹的显现!是圣火熄灭后,此界绝望沉沦之中重新孕育的、最纯净的星辰之火!她的存在……是造物赐予的最大恩典!”
那声音充满洞悉宇宙至理后的震撼与急迫,他看向陈潭:“您能不能让她随我回光明……”
没等他说完,嗡!
一股无比冰冷的意念骤然撕裂了整个房间慵懒温和的假象!
一首仿佛对外物漠不关己的陈潭,那双总是眯缝着的、带着散漫睡意的眼睛,倏然睁开!
那瞬间,如同沉眠万古的神魔骤然撕开了所有伪装!
视线如冰封万载的极地寒流,挟裹着洞穿万物、湮灭灵魂的恐怖意志,毫无缓冲地狠狠刺进教皇的眼底!
感觉一股冻结一切的寒意顺着每一个毛孔刺入骨髓深处!
全身血液似乎瞬间凝固,胸口的空洞被难以想象的剧痛攫住,几乎让他立刻昏死过去!
房间里再也没了一丝暖意,只剩下令人心脏停跳的恐怖锋锐。
比亘古冰风更冷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砸在教皇窒息的心脏上:
“她是我妹妹。”
陈潭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死死楔在教皇的脸上,不容丝毫虚伪:“你知道她是谁?从何而来?”
教皇枯槁的身体猛地震颤!
那足以压垮位面的恐怖威压瞬间敛去,但残留的震荡仍碾过教皇的灵魂。
终于!他咳出心血、拖着残躯至此的目的!
再无一丝退路!
教皇眼底最深处,决然死志的光芒轰然点亮!那光芒甚至短暂盖过了他面上濒死的灰败!
他猛地抬起双臂!宽大的灰袍袖口无风狂舞!一双刻满光明烙印、布满岁月与秘法伤痕的枯瘦手掌,如同托举着圣殿亿万年承负的信仰与血泪,于胸前。
狠狠合掌!
“光!”
一个古老到极点、仿佛劈开混沌的第一个声音从他干裂惨白的唇中迸发!
以教皇为中心,空间瞬间凝滞扭曲!
无数比太阳核心熔铸的纯金更璀璨、比万古星辰更炽热的神圣符文凭空显化!
层层叠叠,一环扣一环,构成一座遍布亿万繁复神纹、符文如同星空般疯狂生灭流转的巨型球形光罩!
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顶楼!墙壁、地板、天花板……一切有形之物在这极致神圣的光芒中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诸星寂灭壁障!
圣池崩灭时代遗留的、神殿压箱底的最后终极防御神术!
纯粹而冰冷的光辉中,教皇半张脸沉浸在刺眼的光里,半张脸隐在幽深的暗影里,神情肃穆如万载铁像。
他身后两名苦修士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噗通”、“噗通”两声,膝盖重重砸在流转着符文的冰冷地上,额头死死抵紧地面,卑微地膜拜着这最后的圣迹庇护!
教皇的目光穿透了层叠流转、几乎凝固住时间的神圣符文壁垒,死死钉在陈潭那双深渊般幽深、吞噬一切光影的瞳孔上。
注意到教皇的举动。
陈潭心动一动。
哦……,看来是自己不小心外泄的精神力的压到他了。
居然逼得他张开精神结界来防御。
陈潭收起外泄的精神力,定了定神,重新看向教皇。
教皇耗尽了这具残躯最后的力量、所有崩散的意志,开口:
“她……” 声音仿佛从时间源头最深的断层震荡而来,每一个字都沉重滚烫如熔化的星辰铁浆,“是吾主,光明女神,在这人世的转世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