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字都带着理所当然的平淡。
陈潭修长有力的手掌极其自然、极其轻缓地落在小芸柔软的发顶,将她额前一缕被泪水粘湿的头发揉得有些乱。动作熟稔温柔,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弧度:
“我不需要她去承担什么女神的责任。”
他的目光澄澈专注,落回妹妹那双因安全感逐渐止住泪水、懵懂依恋的眼睛,如同在向她宣告这方天地至高的秩序:
“她只需要开开心心地活着就好。”
宿命?
责任?
它们配吗?
万籁俱寂。
教皇圣·埃德加枯槁的身躯仿佛在一瞬间被彻底抽走了最后支撑的骨架,化为冻结在冰川最深处的朽木雕像。
他脸上只剩下被彻底碾碎认知的麻木与难以置信。
时间静止。空间消失。
那些足以承载纪元命运的真相、神殿万载传承的血泪悲歌、亿万信徒残存的最后渴望……所有由血与火、信仰与绝望构筑的庞大认知壁垒,在这个慵懒年轻人轻描淡写、却又重逾诸天星辰的一句话面前。
“推翻魔人帝国,解放人类的事,我来做就行。”
教皇完全变成了一尊被剥夺了灵魂的人形木偶。
他灰败死寂的眼珠空洞地定在陈潭那张年轻却蕴含无边威压的脸上,嘴唇无声地翕张着,像一个绝望的溺水者,却连一丝微弱的空气都无法吸进碎裂的胸腔。
力量……还能这样用?!
推翻魔人帝国……对他而言……
一个绝对无法抹去的画面猛地撕裂了所有记忆,粗暴地塞满了教皇的脑海。
那根击穿苍穹、燃烧着赤金光芒、将魔帝阿斯塔罗斯如同摁死臭虫般轻易摁进地心的手指!
那姿态!那漠视一切的睥睨!
一个极其恐怖、却又合乎逻辑到令灵魂战栗的念头,如同深渊中劈出的灭世闪电,轰穿了他所有混乱残存的理智:
他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能!
神殿苦心孤诣酝酿万载、倾尽所有献祭只为唤醒女神、继而推翻魔人的全部悲壮计划……在这赤裸裸的事实面前,骤然变成了小孩子哭闹般孱弱而毫无意义的东西。
所有的教义、所有的恳求、所有预备好的牺牲……在那绝对的力量、那任性霸道的意志面前,都化作了……
一缕苍白的烟尘。
教皇呆立原地。
许久。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废墟间风刮过的声音。
最后,教皇看着那超出理解的存在小心护着女孩的姿态,看着少女眼中重新寻回的安全港湾。
教皇注视着陈潭,他眼中带着一丝希望。
的确……眼前这个男人真可以做到。
只是……他真愿意做吗?
“您……当真?!”目光徒劳地试图穿透那份漠然,求得一个明确的回答。
回应他的,是陈潭一个连眼皮都懒得再掀一下的、随意的摆手动作。
那姿态,与挥开一只在眼前嗡嗡片刻又飞走的蝇虫毫无二致。
“回去吧。”
冰冷清晰的两个字,带着足以冻结燃烧神火的指令。
“她的事,以后神殿不许插手。”
教皇愣住,他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无边虚弱与绝对明悟。
他回过神后,对着陈潭慢慢弯腰行个礼。
在钢诺薇雅和老疤的震惊注视下,这个教皇,这个曾经的人类第一强者,再次对陈潭行了个礼。
随即,教皇迈步离开了。
陈潭扫了教皇离开的身影一眼,收回视线,看向钢诺薇雅和老疤:“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