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云隐庄外。
张杨只带了十数名心腹亲卫,护送着一辆装饰素雅却难掩贵气的青幔小车。
他一身常山郡守的便服,神色肃穆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车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窥探的目光。
庄门开启,赵云依旧一身布衣,手持两截黝黑断枪,立于门前。
目光平静,扫过张杨,无喜无悲。
张杨深吸一口气,下马,对着赵云郑重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子龙将军!河内张杨,奉朝廷旨意,特来拜会!” 他刻意强调了“朝廷旨意”,又点明自己河内太守的身份,暗示此乃公事,非董卓私授。
“太师…不,朝廷闻将军神威,诛除国贼吕布,澄清寰宇,功在社稷!特加封将军为镇北将军,领冀州牧!赐金万斤,锦缎千匹!以彰其功!” 他挥手,亲卫抬上沉重的礼箱,珠光宝气,晃人眼目。
赵云目光扫过那些黄白之物,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看一堆瓦砾。
张杨心中一紧,知道重头戏来了。
他转身,亲自走到青幔小车旁,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庄重:“另…朝廷知将军高义,不慕俗物。然将军为国操劳,身边岂能无人侍奉?司徒王公之义女貂蝉,温良贤淑,才貌双绝,仰慕将军威名,愿侍奉左右,以慰将军辛劳。” 他掀开车帘。
“貂蝉姑娘,请。”
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侍女臂上。随即,一道身影,缓缓步下车来。
刹那间!
仿佛天地为之失色!山风为之屏息!
她并未盛装,只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外罩浅碧轻纱。
云鬓如墨,仅簪一支素玉步摇。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肌肤胜雪,在秋阳下流转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最令人窒息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如寒潭秋水,深不见底,眼波流转间,仿佛蕴着千般情愫,万种风华。
清冷时如月宫仙子,不染尘埃;
顾盼间又似洛水神女,妩媚天成。
一种揉碎了圣洁与诱惑、清冷与温婉的绝世风华,扑面而来!
庄门前的亲卫,连同张杨身后的护卫,瞬间失神,呼吸停滞!
正是貂蝉!
赵云心头一动。
三国第一美人?!董卓居然把她也送上门了?
她抬眸,望向庄门前那道布衣身影。
目光平静,如同深潭,不起波澜。
她看到了赵云手中那两截沾着泥污与干涸血迹的黝黑断枪,看到了他布衣上的破损与风霜,也看到了那双平静深邃、如同古井寒潭般的眼眸。
没有寻常男子初见她的惊艳、痴迷或贪婪,只有一片沉寂的漠然。
她对着赵云的方向,盈盈下拜,姿态优雅完美,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不带丝毫烟火气:
“妾身貂蝉,奉旨前来,侍奉将军左右。将军威名,如雷贯耳,妾身…幸甚。” 言辞得体,不卑不亢,却将“奉旨”二字点得极清。
她的出现,如同在肃杀的秋日山庄前,投下了一道惊心动魄的绝色光华。
连庄内窥探的杜氏、甄宓、蔡琰等人,隔着门缝,亦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与自惭形秽。
赵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貂蝉那足以倾国倾城的容颜,扫过她眼中深藏的平静与疏离,扫过张杨那张隐含期待与忧虑的脸。
没有惊艳,没有动容,只有一片沉寂的漠然,如同看着一件精美的瓷器被摆放在门前。
他沉默片刻,冰冷的声音响起,毫无波澜:
“人留下。”
“东西带走。”
“你,可以走了。”
三个短句,如同三块寒冰砸落。收下了人,却将代表“朝廷恩典”的金银锦缎与传旨的张杨,一同拒之门外!
张杨脸色一僵,心中五味杂陈。虽知赵云性情,但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朝廷封赏,等同打脸董卓!他张了张嘴,想再劝:“子龙,朝廷旨意…”
“滚。”
一个字。
冰冷。
不容置疑。
张杨所有话语被堵在喉中。
他看着赵云那双毫无感情的寒眸,又看了看身旁静立如仙、神色依旧平静的貂蝉,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对着赵云深深一揖,又对貂蝉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带着亲卫和那几箱刺目的“恩赏”,如同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两名云隐庄亲卫上前,依旧是那份刻入骨髓的恭敬与疏离:“姑娘,请随我等入庄安置。”
貂蝉微微颔首,莲步轻移,月白的裙裾拂过沾染着吕布血迹的河滩小径,走向那黝黑的庄门。
自始至终,她未曾再看赵云一眼,也未曾流露半分被当作货物般接收的屈辱或不安,平静得如同赴一场早己注定的约。
庄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将那倾世的风华与门外残留的血腥一同纳入其中。
门内,是杜氏的审视,甄宓的沉默,蔡琰的琴音,邹氏的幽怨,翠兰的惊叹。
又多了一颗被乱世旋涡抛来的、光华夺目的棋子。
张杨铩羽而归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入洛阳相府。
董卓看着被原封不动抬回的万金千缎,再听着张杨委婉转述的那个冰冷的“滚”字,一股被压抑许久的暴虐与羞怒,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恐惧被扭曲的疯狂取代!
“匹夫!安敢如此辱我!!” 董卓掀翻案几,状若疯魔,“不要封赏?!收了美人还赶走使者!好!好!本相就送你,千军万马!送你下地狱!!”
“华雄!!!” 他厉声咆哮,如同受伤的凶兽。
“末将在!” 一员虎背熊腰、面如黑铁、虬髯戟张的巨汉排众而出,声如洪钟!
正是董卓麾下仅次于吕布的猛将,西凉悍将华雄!
他身披玄铁重甲,手提一柄门板般宽阔的厚背九环砍山刀,杀气腾腾!
“点齐五千西凉铁骑!给本相踏平云隐庄!把那赵云!碎尸万段!把他庄子里那些女人!统统给老子抢回来!老子要当着他的面!把她们玩烂!玩死!!” 董卓歇斯底里,唾沫横飞。
“末将遵命!”华雄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凶光,狞笑道,“太师放心!什么狗屁赵云!在末将这口刀下,不过是插标卖首的猪狗!末将定提其头来献!让那些小娘们儿,好好伺候太师!哈哈哈!” 狂笑声中,他大步流星出殿点兵。
翌日,午时。
云隐庄外五里,开阔的河滩地己被黑压压的铁骑洪流彻底淹没!
五千西凉铁骑!人披重铠,马覆皮甲!长矛如林,寒光刺破苍穹!
肃杀之气凝结如实质,连秋阳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雄一马当先,立于阵前,玄铁重甲在日光下泛着幽冷的乌光,九环砍山刀扛在肩头,刀背上的九个铜环随着战马的躁动叮当作响,如同催命的丧钟!
他望着远处渺小的山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暴虐!
“赵云小儿!滚出来受死!!” 华雄的咆哮如同滚雷,裹挟着内力,震得河滩碎石乱跳,“董太师天恩浩荡,赐你高官厚禄,绝色美人!你这给脸不要脸的狗东西!竟敢让张太守滚?!今日!你华雄爷爷就教教你!什么叫天高地厚!什么叫死无全尸!!”
污言秽语,恶毒刺耳。
“听说你庄子里美人不少?杜氏?甄宓?蔡琰?邹氏?哦,对了,昨天还新添了个闭月羞花的貂蝉?哈哈哈!”华雄狂笑,声音充满了下流的恶意,“爷爷的兄弟们早就饥渴难耐了!等爷爷砍下你的狗头!定要带着兄弟们,在你尸首旁边,好好享用你那些女人!让她们尝尝西凉汉子的雄风!让她们哭爹喊娘!让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