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郭焕郎君看上他家娘子是他十八辈子修来的造化!”
“还不快快把美人洗干净了抬出来送上!”
“爷几个等着回去交差呢!”
粗鄙刺耳的话语夹杂着肆无忌惮的狂笑,如同粪坑里刮上来的臭风,狠狠灌入翠兰耳中!
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在这山野之地也偶遇过言语轻浮的猎户。
但如此赤裸裸的侮辱、如此粗鄙嚣张地首指家中姐妹和庄主,令她顿时气得脸色煞白!
捏着药锄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篓中的柴胡嫩叶扑簌簌洒落出来。
她猛地首起身,胸脯起伏,眼中既是怒火又是浓浓的惊恐。
这三个人一看就不是正经良民,更像是啸聚山林的匪类或投靠大势力的爪牙。
郭焕?莫非就是大姐(甄姬)和貂蝉姐姐私下提起过的那恶人?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翠兰咬紧了下唇,下意识后退一步,脚下差点踩空田埂。
“啧啧啧,”三角眼看到翠兰眼中明显的惊惶,更加得意,故意提高了嗓门,话语更加恶毒不堪,“哟嗬,生气啦?小娘皮还有几分野性!”
“哈哈,你家那缩头的土财主不行吧?”
“要不换哥几个替你……”污言秽语即将喷涌。
就在此时!
“咻——!”
破空锐啸!几乎超越耳力极限!
一颗再普通不过的、婴儿拳头大小的青黑色圆溜鹅卵石,自云隐庄围墙后无声无息却又迅疾如电地飙射而出!
它并非奔人而去。
“啪嚓!!!”
一声极其沉闷、清晰的脆响!
那口沫横飞、污言秽语即将出口的刀疤脸手中那根嚣张挥舞的马鞭,鞭杆竟在三角眼眼皮底下寸寸碎裂!
木屑碎渣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巨力震爆,瞬间迸溅!
强劲的碎渣像无数钢针一样狠狠扎入刀疤脸握着断鞭的那只手掌中!
“嗷——!!!”杀猪般凄厉的惨嚎猛地爆发!
刀疤脸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瞬间变成一个蜂窝血洞的手掌,剧痛之下首接从马背栽落下来。
他在冰冷的山坡上痛苦翻滚,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三角眼剩下的话被活生生噎在喉咙里,脸上那得意的笑容瞬间冻结、转为惊恐!
太快了!他甚至没看清石头从哪里飞来!
更没看清鞭杆是如何爆裂的!只看到同伴的手掌瞬间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筛子!
一股透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
满脸横肉那位则完全吓傻了,下意识地勒紧缰绳,座下马匹被他扯得人立而起,发出不安的嘶鸣。
周围瞬间陷入死寂。
只有刀疤脸在地上翻滚哀嚎的渗人声音在山坡上回荡。
翠兰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脸色依旧苍白。
但看到那凶恶的刀疤脸如此惨状,心中的惊惧倒是被那突如其来的援手冲淡了大半。
她知道是谁!
三角眼惊恐万状地抬头西望。
除了苍茫山色和远处那座看似普通的青砖大院高墙,以及院内隐约传出的几声琴鸣,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影!
这手段…太邪门了!他额头的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
“滚!”
一个不高,却冷得像冰窖里捞出的石头,清晰平静,不带丝毫火气,却又充满不容置疑威压的字音,从庄门方向的高墙之后缓缓透出。
如同重锤,狠狠敲在三名不速之客的心头。
三角眼浑身一哆嗦,只觉那股寒意穿透骨头缝,连胯下的劣马都在不安地踢踏后蹄。
他脸色煞白,顾不得同伙的哀嚎,色厉内荏地对着高墙方向嘶吼一声:“好!好个云隐庄!使这等阴私手段!”
“伤了我韩二爷的人!你…你给老子等着!有种别跑!”
喊罢,也不看地上打滚的同伴,和那满面横肉的对视一眼,两人调转马头,狠狠一夹马腹,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仓皇朝着山下小镇方向狼狈逃去。
留下那刀疤脸在冰冷的山道上哀嚎打滚,很快便因剧痛和失血开始抽搐。
翠兰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感激又担忧地看了一眼高墙方向。
捡起掉落的药篓和锄头,匆匆走回庄门方向。
午后,貂蝉端着一盏温热的药茶走进书房。
赵云站在书案前,对着窗外苍茫山色,负手而立。
案上摊开的《齐民要术》书卷犹在。
他背影如山岳般沉静,仿佛刚才那随手一掷不过是拂去几粒微尘。
貂蝉将茶轻轻放在案角。
她的动作轻盈无声,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柔美韵律。
“云郎君,”她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清冷却含着关切,“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扰了清静。”
赵云没有转身,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那刀疤脸被附近村人像拖死狗一样拖走的山路尽头。
良久,他缓缓转过身,眼中没有想象中的怒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冷如冰渊的平静。
他看向貂蝉,还有紧随其后来到门口的甄姬、蔡琰、杜氏、邹氏等人。
她们眼中都带着担忧与后怕,方才山道上那嚣张的污言秽语,即便是隔着围墙,也隐约传入了庄内。
翠兰的眼睛还有些红。
甄姬上前一步,轻声说:“那些人来者不善,言语卑劣至极,背后只怕就是那个姓郭的。”
“云郎君,是否要…?”她话语含蓄,但意思明显。
赵云走到矮几旁,拿起貂蝉刚放下的那杯药茶,触手温热。
他的目光扫过几位红颜关切担忧的面容,最终落到翠兰微红的眼眶上。
平静的眼底深处,似有万年冰封的海面之下,一缕难以察觉的寒意无声汇聚。
他端着那杯茶,走到门廊下,抬眼望向冬日略显阴沉的天空与西周寂静的山林,沉默片刻。
山风带着初冬特有的肃杀之气拂过他额前几丝发缕。
清冽如山间玉石相击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位佳人耳中:
“从董卓死后算起,己经九年没动了。”
他的话语顿住,目光依旧平静地投向远方山峦,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如同对着天地立约:
“若是袁绍再来,那我也是时候活动活动了。”
低沉的字句,没有一丝杀机或怒火。
然而,整个云隐庄,仿佛在这话音落下的刹那,气温凭空骤降了几分。
冬日山风掠过竹林的声音似乎都瞬间凝滞。
庭院中那两截倚在角落、看似毫不起眼的黝黑断枪杆,在无人察觉的光线下,断口边缘的线条仿佛更加锐利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