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尽头的风卷着潮湿的泥土味,云逸猫腰钻出出口时,正撞上沈月娥举着油灯的手。她没说话,只是把灯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你那是什么表情?”云逸跟上去,“我刚救了你的人,还送来了文件。”
“你救的是人务。”她头也不回,“不是人。”
“得了吧。”云逸撇嘴,“要不是我,你现在怕是己经被山本灌了朱砂进喉咙了。”
两人一路沉默地穿过几条小巷,最后停在一栋破败的裁缝铺前。沈月娥敲了三下门,又等了五秒,才有人从里面拉开一条缝。
“进来吧。”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探出头来,眼神在云逸身上多扫了几眼,“他是?”
“任务执行人。”沈月娥简短回应。
“哦……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浪子?”男人露出几分怀疑,“听说你靠女人吃饭。”
云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要是愿意请我吃饭,我也吃你的。”
男人脸一红,哼了一声,转身带他们进了后屋。
屋子不大,摆着几张折叠桌,墙上贴满了地图和照片。几名地下党成员围坐在桌边,见他们进来,纷纷抬头。
“这位就是云逸。”沈月娥介绍道,“文件己经到手,‘樱花计划’的内容也在其中。”
“真不容易啊。”一个戴眼镜的女人推了推镜框,“我还以为你会带着钱跑路。”
“我确实想跑。”云逸耸肩,“但那天你说的‘不只是为了钱,也不只是为了女人’让我有点感动。”
屋里响起一阵轻笑。
“行了。”沈月娥打断气氛,“现在先开个会,然后安排下一步行动。”
会议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期间云逸被问了无数次细节,包括他在档案室是怎么潜入的、怎么破解密码、又是怎么甩掉山本的追踪。
“你们这审讯流程比军统还严。”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抱怨,“我都快成证人了。”
“这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中年男人说,“你是出了名的浪子,谁知道你这次是不是真心。”
“我也没说我是烈士。”云逸吐了个烟圈,“我只是觉得,有时候杀人比睡女人更痛快。”
这句话说完,屋里安静了几秒,然后不知谁先笑出了声,接着笑声连成一片。
散会后,沈月娥留下云逸,说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儿?”云逸问。
“财务那边要给你报酬。”她说,“不过流程比较慢,你可能得等几天。”
“我不急。”云逸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又不会饿死。”
“但他们会急。”沈月娥看了他一眼,“因为你这次立了大功。”
果然,第二天一早,财务部的人就找上门来。是个西十来岁的女人,穿着整洁的旗袍,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抱着一个黑皮箱。
“云先生,您好。”她开门见山,“这是您此次任务的报酬,请您清点。”
云逸打开箱子一看,整整齐齐码着一叠叠钞票,还有一些金条和银元。
“这么多?”他挑眉,“你们不怕我跑了?”
“沈同志担保的。”女人微笑,“她说你这次是真的变了。”
“她还真会说话。”云逸合上箱子,递回去,“不用清点了,我相信组织。”
“那就好。”女人点点头,准备离开,却又突然停下,“对了,还有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我们这边最近有一项新任务,需要潜入日军医院盗取药品。”她顿了顿,“沈同志推荐了你。”
“哦?”云逸眯起眼,“她倒是挺热心。”
“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找我。”女人递上一张纸条,“我在城南的茶楼。”
云逸接过纸条,没看就塞进口袋里:“我会考虑的。”
女人走后,沈月娥正好回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搞定了?”她问。
“我懒得数。”云逸指了指箱子,“你真信我?”
“信一半。”她淡淡地说,“另一半,还得看你怎么选。”
“那你觉得我这次会怎么选?”
“我不知道。”她看着他,“但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这话让云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发展成党员吧?”
“如果你愿意的话。”她认真地说。
“得了吧。”云逸摇头,“我可受不了开会念报告那一套。”
“那就当个编外人员。”她妥协道,“至少别再随便接别的组织的任务。”
“行。”他答应得干脆,“只要你管饭就行。”
接下来几天,云逸就在地下党的据点附近晃悠。有人开始主动跟他打招呼,甚至有年轻人问他那次潜入档案室的细节。
“你是怎么发现密码线索的?”一个小伙子好奇。
“其实很简单。”云逸叼着根草茎,“我看墙里的电流波动,猜到了密码可能和电力系统有关。”
“哇!”小伙子眼睛亮了,“你太厉害了!”
“我没那么厉害。”云逸摆摆手,“我只是运气好。”
“不是运气。”沈月娥在一旁插话,“是你观察力强。”
“你也夸我?”云逸笑着看她,“看来我真的变了。”
“是变好了。”她点头,“还是变坏了?”
“你自己猜。”他眨眨眼。
晚上,沈月娥带他去了城西的一家小酒馆。地方不大,但很安静。
“我想送你件东西。”她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他。
“什么东西?”云逸问。
“你拆开就知道了。”
他拆开一看,是一枚旧怀表,表面有些磨损,但还能用。
“这是我丈夫留下的。”她低声说,“他牺牲前,一首带着它。”
“这太贵重了。”云逸想还回去。
“收下吧。”她按住他的手,“你值得。”
云逸没再推辞,只是低头看了很久那块表,然后把它放进口袋。
“谢谢你。”他说,“我会好好用它的。”
沈月娥点点头,忽然站起身:“我要走了。”
“这么快?”
“明天还有任务。”她笑了笑,“下次见面,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你记得带上另一只怀表。”云逸说。
“哪一只?”
“你还没给我呢。”他眨眨眼,“我总不能只靠一块表活着吧?”
沈月娥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来:“你这家伙……真是个混蛋。”
她转身走了,留下云逸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握着那块旧怀表。
窗外的风很大,吹得玻璃咯吱作响。
他轻轻着表盖,心里忽然有点空。
“下次见面……”他喃喃自语,“我得换个新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