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快点！下一门！装车！” 负责调度的军官嗓子己经吼得嘶哑，对着通讯器疯狂催促，眼睛死死盯着悬停在空中的“鲲鹏”运输机。
他的军装被机油和汗水浸透，脸上沾着黑灰，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松花江前线，“磐石”防线残破的指挥所。
地下掩体深处，空气污浊而凝重，混合着硝烟、血腥和汗臭的味道。
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墙壁上的地图早己被炮火震得歪斜，布满灰尘。
代表敌我态势的红蓝箭头犬牙交错，代表着“磐石”核心阵地的蓝色区域，被密密麻麻的红色箭头挤压得只剩下可怜的一小块，如同惊涛骇浪中随时会倾覆的小舟。
李云龙裹着一件满是破洞和焦痕的军大衣，蜷缩在冰冷的弹药箱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下巴上胡子拉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只有那两道标志性的浓眉依旧倔强地拧着。
连续的高强度指挥和巨大的伤亡压力，让这位铁打的汉子也几乎到了极限。
旁边，赵刚强撑着精神，用缠着绷带的手吃力地在一张被血污浸透的纸上写着什么，大概是最后的阵地报告或遗书。
突然，掩体顶部的泥土簌簌落下。
紧接着，一阵奇异的、高频而尖锐的嘶鸣声由远及近，如同无数厉鬼在哭嚎！那是苏军“喀秋莎”火箭炮集群齐射时特有的死亡尖啸！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地下空间，震得人头皮发麻，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炮击！隐蔽——！” 角落里一个哨兵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轰！轰！轰！轰！轰！
排山倒海般的爆炸声瞬间将哨兵的嘶吼彻底淹没！
整个地下掩体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船，疯狂地摇晃、颤抖！
顶部加固的木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大块大块的泥土和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
应急灯剧烈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世界陷入一片漆黑和震耳欲聋的毁灭轰鸣之中！
呛人的尘土瞬间弥漫开来，让人窒息。
爆炸的冲击波穿透厚厚的地层，狠狠撞在每个人身上。
李云龙被猛地从弹药箱上掀翻在地，脑袋重重磕在冰冷的墙壁上，眼前金星乱冒。
他娘的！老大哥真有钱
李云龙想到。
赵刚下意识地扑过去想护住他，自己却被一块掉落的碎石砸中后背，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老李！老李！” 赵刚在黑暗中摸索着，嘶声喊着，声音在剧烈的爆炸声中显得无比微弱。
“咳咳……死不了！” 李云龙挣扎着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和额角的血迹，在剧烈的震动和呛人的烟尘中，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团燃烧的鬼火。
他猛地扑到观察口前——那只是一个狭窄的、用粗钢梁和沙袋加固的缝隙。
透过缝隙，借着外面炮弹爆炸瞬间闪过的刺目火光，他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
外面，整个阵地仿佛被投入了熔炉！
密集的火箭弹如同来自地狱的火雨，将夜空映照得一片惨白。
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吞噬着视野中的一切。
巨大的冲击波将冻土掀起数十米高，裹挟着钢铁碎片和残肢断臂。
他们用残骸和意志构筑的最后一道防线，在这钢铁与烈焰的狂潮中，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轻易撕裂、粉碎！
火光中，可以看到苏军庞大的装甲集群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在炮火的掩护下，正从三个方向，碾过被炸得松软如泥的土地，向这片摇摇欲坠的阵地发起了全面冲锋！
T-34坦克的宽大履带卷起泥雪，粗大的炮管喷射着火焰。
步兵如同潮水般跟在坦克后面，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顶住！给老子顶住！”李云龙目眦欲裂，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钢铁观察口边缘，指关节瞬间血肉模糊。
他对着身后黑暗中的人影嘶吼，“通讯兵！通讯兵死哪去了？！
联系所有还能动的火力点！
告诉柱子！他的炮呢？！给老子砸！往死里砸那些铁王八！
其他人都给我上刺刀！准备……”
“肉搏”两个字还未出口，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被爆炸声完全掩盖的蓝光，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倏然划过观察口外的天际，瞬间消失在南方。
李云龙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僵立在观察口前。
那转瞬即逝的蓝光，像一针强效的清醒剂，瞬间穿透了弥漫的硝烟和绝望。
赵刚也挣扎着凑到观察口旁，同样看到了那道微光，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死寂的绝望如同破碎的冰面，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微弱却无比炽热的火焰点燃。
“是……是‘信使’？”赵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李云龙没有回答。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外面地狱般的炮火和冲锋的钢铁洪流，布满血污和烟尘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两颗寒星，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焰！
他一把扯下脖子上早己被汗水和血浸透、变得硬邦邦的毛巾，狠狠摔在地上，对着黑暗中所有还能听到他声音的战士，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同志们！听见了吗？！那是‘信使’！
是总部的信使！
我们的援兵！
我们的补给！
就在路上！
就在路上！
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猛兽的嘶吼，穿透了密集的爆炸声和大地痛苦的呻吟，狠狠砸在每一个幸存战士的心头。
给老子顶住！
就算是死！也得把阵地钉死在这里！
钉死在松花江边上！钉到我们的‘龙鳞’炮运上来！
钉到我们的‘玄龟’甲开过来！
钉到我们的钢铁大动脉通到脚下！
听明白没有？！钉死！钉死在这里！
死也要死在阵地上！为了后面的父老乡亲！
为了总部争取的时间！杀——！！！
“杀——！！！”
“杀——！！！”
“钉死在这里！！”
……
残破的掩体内，黑暗中，响起一片嘶哑、破碎却蕴含着滔天怒火和最后决绝的回应！
那声音汇聚在一起，竟短暂地压过了外面震耳欲聋的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