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临别之吻,孤身逆行

12月17日,凌晨。

地窖里的篝火,己经熄灭了。

只剩下几缕青烟,和一堆尚有余温的灰烬。

姐妹们相互依偎着,在这片劫后余生的、难得的温暖和饱足感中,沉沉睡去。她们的呼吸,均匀而平稳,脸上,不再有那种惊恐和麻木。

江寻没有睡。

他靠在最靠近入口的墙角,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听着她们的呼吸声,听着地窖外,那属于死城的、风的呜咽。

他知道,这个临时的“家”,是安全的。

他带回来的食物和水,虽然不多,但如果省着点用,足以让她们在这里,撑过最危险的这几天。

而他,也该走了。

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班长赵石头的那封信,那个承载了太爷爷百年心魔的源头,还静静地躺在圣保罗教堂地下室的那块地砖下面。

他必须回去,把它取回来。

这是他对赵石头班长的承诺,也是他对自己的交代。

他看了一眼身边这些还在睡梦中的姐妹,她们的睡颜,安详得像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

他知道,这一走,前路凶险,生死未卜。

但他必须走。

他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武器”——那片磨得锋利的金属片,和那把从倭兵身上缴获的刺刀。

然后,他准备推开那块沉重的石板。

“……你要走了吗?”

一个沙哑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是玉墨。

她根本没有睡熟,或者说,自从进了这座地狱般的城市,她就再也没有真正地睡熟过。

江寻转过身,看着她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得惊人的丹凤眼。

“嗯。”他点了点头,“我必须回去一趟。”

“为了你放着教堂的东西?”玉墨似乎什么都懂。

江寻再次点了点头。

玉墨沉默了。她没有像一个普通的女人那样,哭着喊着求他不要去,不要去送死。

她比任何人都懂,有些事,是一个男人,哪怕是拼上性命,也必须去做的。

那叫“承诺”,也叫“道义”。

她只是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江寻面前,借着通风口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仔细地打量着他。

“你这身衣服,都破了。”她伸出手,轻轻地抚平江寻肩头那处被划破的口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家人般的疼惜。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叫醒了正在熟睡的姐妹们。

当姐妹们得知江寻要独自离开,去完成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时,她们的反应,出奇地一致。

没有劝阻,没有哀求。

只有沉默的、却又无比坚定的行动。

玉墨从一个被烧焦的木箱里,翻出了一根针和几卷颜色各异的丝线,借着微弱的烛光,开始为江寻缝补身上那件破烂的、早己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棉袄。她的动作很熟练,针脚细密,像是在绣一件精美的嫁衣。

豆蔻则将她们省下来的、最干净的井水,小心翼翼地,装满了江寻那个破旧的水壶,首到一滴也装不下为止。

而其他的姐妹们,则将江寻带回来的那些珍贵的白米,用火烤熟,捏成一个个结实的、方便携带的饭团,再用干净的布,仔细地包好。

整个地窖里,没有人说话。

只有烛火燃烧时,那轻微的“噼啪”声,和针线穿过布料时,那细密的“沙沙”声。

这无声的送别,比任何言语,都更沉重,也更温暖。

天,快亮了。

当江寻换上那件被缝补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背上那个装满了清水和饭团的行囊,准备离开地窖时。

“等一下。”

玉墨叫住了他。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弟弟”,这个在最绝望的时候,从天而降,给了她们尊严和生机的男人。

然后,她当着所有姐妹的面,对着江寻,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紧接着,她走上前,在江寻那错愕的目光中,微微踮起脚尖,将她那冰凉的、柔软的嘴唇,轻轻地,印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个吻,不带任何

它冰凉,纯粹,像清晨的露珠,像兄妹间的祝福,像一个即将远行的人,所能得到的、最郑重的祈祷。

“活着回来,弟弟。”

玉墨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玉墨之后,豆蔻,以及剩下的七个姐妹,都一个个地,排着队,走上前。

她们每一个人,都用同样的方式,给了她们的“李浩小哥”,一个郑重的、告别的吻。

九个吻,九份嘱托,九条命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了江寻的肩上。

江寻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强忍着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毅然转身,不再回头。

他推开那块沉重的石板,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那片黎明前最深沉的、充满了未知危险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