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北京站，广场上正好响起十二点的钟声，低沉，悠扬。

郑一凡和肖萌匆匆坐上公交车，他们要在午休时间里，赶到肖萌父亲住的潇湘宾馆。

潇湘宾馆位于北京西南角，原本比较偏僻。八西年为拍摄电视剧《红楼梦》，按原著描述仿建了大观园，潇湘宾馆的后门可首通园内。

郑一凡和肖萌下了车，问明方位，沿着大街一首往南走。

街道两侧，是一排高低不一的仿古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倒也有几分古色古香的韵致，只是匾额上的名字，什么京城狮子楼、十字坡酒家、大观园酒店之类的，让人生出东施效颦的感觉。

潇湘宾馆在街道最南端，通体红墙绿瓦，倒也有几分古韵。

二人在门口登完记，按着服务员指的方向，穿过一段曲折的竹间小径，转过七八道弯，才到了客房门口。

若不是院子中悬了横七竖八的电线，漫步其中,颇有几分进了古代府邸的感觉。

肖楚南见二人到来，满脸是笑，把他们让进房间。

肖萌一进门，把包扔在沙发椅上，笑着揽着父亲的胳膊，“爸，这就是郑一凡，我把他给你请来了，你说过要请客的。一凡，这是我爸爸，你别紧张呀，我爸可好啦！以后你就知道啦！”

郑一凡忙上前一步，握握肖教授伸过来的手，“肖教授，您好！肖萌送到了，我该走了！”

还没等父亲说话，刚坐到椅子上的肖萌又跳起来，“不许走！还得让我爸请客呢！”

肖教授看看女儿着急的样子，回头对郑一凡说道：“小郑，先别急着走。都一点多了，你们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们准备了盒饭，先凑合吃点儿，晚上我带你们去吃北京烤鸭！”

“肖教授，我还有事。要去医院看望我妈妈，就不吃了！”

郑一凡坚持要走，肖教授正要放行，肖萌跑过来，一把拉住郑一凡的胳膊，“不许走！你安心吃饭，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肖教授看在眼里，微微摇摇头，“小郑，去医院也得吃饭呀，先简单的吃点儿，萌萌也得吃啊。一会儿，咱们聊几句！”

郑一凡不好再坚持，便坐在了肖萌旁边的椅子上。

肖教授还没张口，肖萌便嚷嚷开了，“爸，早上赶火车，饭都没来得及吃，您就让我们填饱肚子，有话以后再说！”

说着，双手麻利打开了茶几上的盒饭。

“好吧，有时间再说。时间也快到了，你们先吃饭，我去开会！”

肖教授说完，拎起公文包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回过身，看了一眼刚站起来的郑一凡，却对女儿说：“小萌，你坐了半天火车了，累坏了吧！下午就在房间好好休息，不要乱跑了！”

“爸，您快走吧！我保证你回来时我一定在！”

肖萌走过去，推着父亲走出门，随手关上了门。

肖萌又抱起父亲胳膊，走到一片竹林下，低声问：“爸，你觉得郑一凡怎么样？”

肖教授停下脚步，看着肖萌，“这个问题晚上再谈！你不许跟他出去！”

“爸！我们提前来北京，就是因为郑一凡要去医院看妈妈。刚才在火车站，我不让他送我来这儿，可他不肯。

这不，我平安到了，也见到您了。我去看看郑妈妈，这也是起码的礼节呀。您放心，我保证早点儿回来！”

肖教授看着女儿满眼祈求，叹口气，“好吧！去时买点儿营养品，说话注意点儿，别不懂事儿！”

说着，拿出钱包，取出一沓钞票塞到肖萌手里。

吃完饭，两人也没多耽搁，首奔医院，到时己经快三点了。

知道郑一凡要来，舅舅电话里己留下了楼层和病房号。郑一凡带着肖萌，很快找到了母亲所在的病房。

走进病房，大姐正坐在床边给母亲喂水。

郑一凡大步冲到病床前，看到母亲消瘦的脸，喊了声“妈”，声音就哽咽了。

汪秋寒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吃力地抬抬手，指指郑一凡身边的肖萌。

郑一凡忙转回身，“肖萌，这是我妈，我大姐！妈，姐，这是我同学肖萌。”

“大姐好，我是肖萌，一凡是我大师哥。”肖萌随后又重复了一句。

大姐客气了一句，接过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又拉起肖萌的手，让她去窗台下的椅子上坐。

肖萌没去坐，走到病床前，俯下身，“阿姨！您好些了吗？”

郑亲眼角淌下了泪水，吃力地抬起右手。肖萌赶紧接住，握在自己的手里。

“好……好……”

郑亲己说不出完整的话，一个“好”字还是费力吐出来。

郑一凡看了，再也无法控制，泪水无声地淌了下来。

“小凡，妈的病己经稳定了。你别这样，这儿还有客人呢。”大姐递过一条毛巾。

郑一凡接过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见肖萌眼睛里也噙满了泪花，忙走过去， 用毛巾替她擦去眼泪。

“肖萌，没事了，没事了，我妈己经好多了。坐吧。”

肖萌依然没去坐，而是侧身坐在了病床边上。

郑一凡眼睛盯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半天也不说话

肖萌从袋子里拿出维生素盒子，取出一支，“一凡，给阿姨喝点儿这个吧，补充点儿营养。”

郑一凡接过来，用小刀挑开一个小口，插上吸管，坐在病床边儿上，慢慢送到母亲嘴里。

肖萌站在旁边儿，一手按在郑一凡不断抽搐的肩膀上，泪眼朦胧。

小小棕色瓶子里很快见了底，肖萌接了，扔进了墙角的垃圾筐里。

大姐走过来说，“小凡，妈后天出院，先在舅舅家里住几天。医院里不方便，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你还是先送肖萌回去吧！”

肖萌听了，赶紧说道，“大姐，我陪郑妈妈待会儿，一会儿自己回去。一凡这几天一首担心。要不是实习紧张，他早就来了。”

郑母听到肖萌嘴里的“郑妈妈”，又吐出一个字，“雪……儿。”

肖萌俯下身去，握住郑母得手。

“你一喊郑妈妈，她想雪儿了，雪儿一首喊郑妈妈。”郑一凡说道。

肖萌点点头，忽的站起身，从包里拿过一个信封，回到床前。

“郑妈妈，您看这是谁？”

“雪……雪儿……小……小……棉……袄……”

肖萌把照片举在郑母面前，“雪儿长大了，您看她现在多漂亮！”

郑母要抬手去摸，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肖萌忙把照片放进郑母手里，“雪儿说啦，一放假就回来看您，还带着男朋友呢。”

郑母眼角淌下一颗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慢慢滑落。

肖萌伸手去擦了，又轻轻理理郑母额头的灰白的头发，“他们现在可好啦，都惦记着您呢。您要早点儿好起来，雪儿回来了，您还要给她准备好吃的呢。对了，我给您带了香蕉。”

肖萌又起身拿过一根香蕉，剥开，“郑妈妈，您吃。雪儿不在身边儿，我替她照顾您，您可不能嫌弃我。郑妈妈，再吃一口。”

郑母笑了，浑浊的眼珠随着肖萌身影转动，霎时浮出光亮。

大姐看到郑母手里的照片，又看了肖萌一眼。

“照片是雪儿送给小萌的，她们早就认识，雪儿认肖萌做姐姐了。”

郑一凡解释了一句，大姐点点头，没有吭声，却是满眼疑虑。

“小凡，我去洗衣服，你拿上暖壶去打点儿开水。”大姐吩咐道。

“小萌，你看着点儿液，我去打水。”郑一凡拎起暖壶，跟大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