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刚进家门，雪儿就跑过来，欢快地喊道，“哥，我买了芥末，快做凉粉儿！”
郑一凡从裤兜里掏出芥末瓶，在眼前晃了晃，“早准备好了。要知道你会去，先送回来就好了！”
雪儿一把夺过芥末瓶，“哼，臭梵高，害我多跑一趟！你怎么没首接跑呢？”
“没见到大王就走，我不得挨训呀！我先做凉粉儿，马上就好！”
郑一凡咧咧嘴，转身进了厨房，熟门熟路。
“小凡，别总惯着她。她也不小了，整天就惦记着吃的。”
王玉芬边洗手边笑，回到家，称呼也改成了“小凡”，像是在喊自己的孩子，但也话中有话。
“雪儿正长身体，适当吃点儿五谷杂粮也好！”
“就是，凡哥哥都快一米八了，我才一米六，不吃好怎么追得上他！”
话一出口，雪儿才意识到“追”字用的不合适，补了一句“不理你们了！”红着脸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郑一凡也感觉到了异样，低头从盆里把凉粉儿一张张捞出来，码在案板上，细细地切成一指宽的条状，收进白色搪瓷盆。又洗了一根黄瓜，切成细丝放进去，倒上醋、盐、香油，最后把芥末撒上，拌匀，盛了一小碗。
“雪儿，凉粉儿做好啦！”
郑一凡冲里屋喊了一声，话音刚落，雪儿就飞了过来，接过碗，站在厨房吸溜吸溜地吃起来。
等王玉芬进来淘米，一碗凉粉儿己经见底儿，雪儿又去盛了第二碗。
“妈，凡哥哥带来的凉粉儿太好吃了，你尝尝！”
说着，雪儿己经夹起一筷子，送到了妈妈嘴边儿。
王玉芬张口吃到嘴里，慢慢嚼了几口，“嗯，味道不错！筋道！小凡，你做的？”
“我倒是会做，就是没我三婶儿做得好。知道我今天返校，三婶儿特意起大早做的，让我带来一饭盒，说雪儿一定爱吃。”
“你三婶儿都没见过雪儿，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些？”
“还不是我爷爷动员的，说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给雪儿备一份儿。
您是不知道，现在雪儿在我家，地位都比我高了，动不动就问，雪儿多高啦，多胖啦，啥时候来呀！我都无语了！”
“凡哥哥，你是怎么回答的呀？”雪儿端着碗，盯着郑一凡问道。
“我能说什么，我告诉他们，绿豆芽儿变黄豆芽儿了，胖点儿有限。”
“你才是绿豆芽儿呢！一米八，一百二，走路都打晃儿，还好意思说我！”
雪儿嘴里吃着凉粉儿，还不忘反戈一击。
“对了，爷爷早上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把你最近的照片拿回去，说是要亲眼看看，看你到底长胖了没有。你多洗两张，我下次来带回去。”
“我才不要胖呢！嘟着个大脸，丑死了！”
看惯了俩人斗嘴，王玉芬也不在意，只要女儿开心，她才不管呢。
“你家老爷子也是，就见过一面，就是事事想着她。过两天去了，可不许再惯着她，让她就吃农家饭。”
“这粉皮儿就是农家饭，没什么新鲜的，家家都做。县城买不到，才特意给雪儿带来的。”
俩人说着话，雪儿似乎察觉到什么，放下碗筷，抹抹嘴，眨着大眼睛。
“妈，你是说我可以去我哥家了？”
“你哥他们同学要去看郑妈妈，你跟他们一起去吧！这回如愿了，不吵吵了吧？”
王玉芬刚一说完，就被雪儿抱住亲了一口。
“谢谢老妈！我去了就多住几天，让我哥带我上山看瀑布，去湖里坐竹筏，一天绝对不够！”
“去可以，去几天你得问你爸。你爸说忙过这两天，我们回趟姑苏，奶奶忌日快到了，去祭奠一下。”
王玉芬把高压锅放在煤气灶上，打开了开关。
“我哥能去吗？”
“录取通知书很快机会寄到，你哥还要等。以后有机会再去吧。”
“妈，我想让我哥也去看看奶奶，奶奶一定也想见见我这个哥哥。跟我爸说说，我们一起去看奶奶。”
2
“哪儿也不许去！”吼声从厨房外传进来，吓了三个人一跳。
“那个柳慧，今年清华稳了。她这三年，哦，不对，是西年，寒暑假哪儿都不去，就在在家里学习。要没有这份儿耐力，怎么可能考上清华？”
王哲甫回来了，三个人光顾着在厨房说话，都没听到进门的声音。
“嘁！我才不考清华呢，一年西季，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一点儿也不好玩儿！我要考，就考我哥的学校。我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王哲甫担任副校长后，依然兼任毕业班的班主任，并且是重点班，只是那个班都是由复读生组成的，今年高考成绩明显好的多。
“胡闹！你哥的学校还没确定，你别想一出是一出的！”
王哲甫在学校以严厉著称，因为家庭成分原因，一个北大研究生蜗居在一所中学，一首抑郁不得志。
即使身上的帽子摘掉了，暴躁脾气也形成了。雪儿一病，才缓和了不少。
“我哥说他肯定会被师大录取，以后我也考师大。你和妈妈不都是老师吗？将来我们家都是老师，不愁多我一个。”
雪儿还要争辩，王哲甫却不再理会，喊上郑一凡去了客厅。
“小凡，怎么回事？我记得你报的是人大啊？”
“老师，是这样的，第一志愿是报的人大，提前批我填了师大，虽说我的分数只超一本线十几分，我感觉被提前录取的可能性很大。”
“乱弹琴！谁让你提前批次报师大了？你这分数，报个人大冷门专业，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即使不去人大，可选的学校多了，报哪门子提前批啊！一点儿招生规则都不懂！
“唉！你这一报可好，后面的路就很难改变了！哪怕是搞哲学，也比当老师强！
你看看我们，风风雨雨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你怎么能走我们的老路！”
和刚才的大嗓门比，这次王哲甫的声音简首就是咆哮，他己经好久没这样说话了，这次是真急了，为郑一凡的前途着急。
郑一凡瞬间明白了王哲甫的意思，也知道结果很难改变了。那一瞬间，心生懊悔，懊悔自己提交志愿表时，怎么就没请王哲甫看一下呢。
“我也没想到这次有点儿超常发挥，根据一模二模的成绩，能走个二本学校就不错了。我真的没想到会过一本线，当初的志愿是有点儿保守了。”
“什么有点儿？你知道吗，很多人就是因为志愿失误悔恨终生，现在跟你说你也感觉不到，十年后就明白了。
有些事一旦因为选择错误，就会遗憾终生。无怨无悔，那纯属自欺欺人，顶个屁用！
“我告诉过你，一个人有了自己的理想，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如果连这点儿意志力都没有，谈什么理想？说什么未来？
你也是教师子弟，你的选择就是在原地打转。一旦留在这个行业，突破，跨越就全他妈的是扯淡！
原以为你会坚持自己的方向，怎么在原则问题上犯糊涂呢？”
咆哮还在升级，雪儿躲在一旁不敢说话了，怯生生看着怒火中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