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郑一凡依言拿壶泡茶,一股独特的清香随风入鼻,心旷神怡。
“好茶!”
金灿喊了一声,幽幽叹口气,“一凡,你真不容易,我们来晚了!”
陈佳瞥了金灿一眼,“我听光明说,你特嫉妒郑一凡,不就比你多了几分,至于吗,小气鬼一个!”
“别埋汰我了,我都当面承认错误了,不知者不罪,不带找后账的。谁像你们两口子消息灵通,这么大的事儿,一点儿消息也不肯露。”
“别调转枪口,我俩又没招你!你还是反省一下你自己吧,那个谁为什么不理你?还不是你这张破嘴,什么都敢往外吐!”
梁光明在一旁啃着西瓜,一边笑,回击着金灿的调侃。
“谁呀?我怎么不知道?”
郑一凡给大家添着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桌上几个人的目光全转了过来,邻桌的几个人也凑了过来。
高考一过,嘴上的那道门也悠然而开。
“郑一凡,你也对花边新闻感兴趣呀!阿灿的那三脚猫工夫,也就给人家写写情书,小礼物都送不出去。论轰动效应,只能望你项背!
我就不明白,你当初‘冲冠一怒为红颜’,后来又‘快刀斩乱麻’,你小子到底怎么想的?”
一首闷头剥花生的宋三峰的一句话,引来众人响应,尤其是几个女同学“就是就是”的,喊着郑一凡老实交代。
郑一凡见招来更多的“围观”,顿觉自己的好奇心有点不合时宜,放下茶壶,憨然一笑。
“情况就是你们知道的那样,我是人家眼里的‘乡巴佬’,没啥可说的。接着聊你们的,我回屋看看去!”
雪儿正从屋里出来,拉住了郑一凡,在嘴上一竖食指。
“郑妈妈睡了,你们小声点儿!”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陈佳招招手,“雪儿,来喝茶,郑爷爷的透香壶泡的!”
雪儿坐在郑一凡身边,端起一杯就喝,喝下一口差点儿吐出来。
“好烫!哥,我的大黄呢?”
郑一凡一指远处的菜园,雪儿起身就跑了过去,陈佳几个人不知何意,也跟去了菜园那边。
“雪儿,大黄是什么?”
“嘻嘻,就是黄色西红柿,叫九圆大黄,拿着生吃的。”
仲夏的菜园己经略显衰象,绿叶上多了一层米粒大的白点,中间己有了半黄的蕉叶,枝头挂着的白纸条随风摇动。
雪儿走到近前,扯起白纸条看了一眼,便塞进了稠密枝叶里。俯身掀开青枝,抓起一个西红柿,费了好大劲儿,才扭下一个,递给身后的陈佳。
“用水冲一下就可以,可好吃了。”
“雪儿!这怎么有你的名字呀?”
里面一棵上的纸条被叶子遮住了,一翻动,就露了出来。
“少见多怪!”陈佳瞪了说话的刁彩云一眼,“谁还不认识字!”
2
刁彩云的话雪儿也听到了,装作没听见,躲在西红柿架后面,专捡着大的黄的摘,扯得西红柿秧悉悉索索的不停摇动。
“这两棵是我哥特意给我种的,以前的个儿特大,有这三个大,一手只能拿一个。这个好小,两边翘翘的,像金元宝。”
“雪儿,小心手,用剪子吧!”
郑一凡走在后面,拎了一个篮子,手里拿了一把剪子。
“这差不多是最后一茬了,瓜熟蒂落的少了,摘着也费劲了。那种粉的也好吃,就是有点儿酸,适合糖拌。
你们自己动手呀,自己摘自己吃,那才有味道呢!
那边儿还有无花果,都可以吃了。”
几个人纷纷动手,一圈下来,篮子里都带尖儿了,西红柿金黄,黄瓜翠绿,无花果则是半红半紫,挑动着众人的味蕾。
在自来水管下冲洗了一下,一人一个,拿着就吃。
和风掠过,满院芳华流翠。
尽管大多数同学来自村里,这么多人齐聚农家小院,却是难得一见。
田间乡趣,自然多了几分亲切,往日校园里的隔膜一扫而光,各自翻找着曾经的话题,盘问畅谈,别有一份惬意。
金灿一口西红柿,一口黄瓜,“新鲜!再来口小酒儿,绝对够味儿!”
“嘴馋心贪,你总能排第一!”陈佳笑道。
“我以食为天,这叫享受,享受田园之趣!梁光明,你媳妇儿总拿我打镲,你也不管管!”
“嘿嘿,在她面前我都退避三舍,哪轮得上你占上风头!”梁光明自顾自嚼着黄瓜,笑道。
“得,这还没结婚就妻管严了!还是晚婚的好,是不是啊,单身贵族们!”
金灿见拉不动梁光明,就招呼众人帮腔,大家却都是笑而不语,各自捡自己喜欢的东西吃。
“金疙瘩,我的大黄好吃吗?”
雪儿啃着西红柿,不想大家拿陈佳说事儿,转移了话题。
郑一凡当初在教室介绍金灿时,让雪儿喊 “金大哥”。
雪儿说,金大哥多老气,还不如叫“金疙瘩”呢,多好听,金灿也美滋滋的答应。
“嗯嗯,好吃!还是雪儿小师妹说话中听。嗳,明明刚在地里摘的,怎么成你的大黄了?”
“大黄是专供雪儿的,你就跟着沾一口光吧!”
刁彩云看到小纸条,明白那是郑一凡特意为雪儿准备的,心里不免有些酸涩。
“雪儿,你哥对你真好!我们羡慕死了!”
“那好哇,那就做我嫂子呗!我保证让我哥把好吃的分你一半!”
雪儿的话竟把刁彩云说红了脸,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个中滋味早己酝酿了两个寒暑。
“你哥早就名草有主了,我可不能夺人所爱!”
“嘁!那个不是他的菜,我都没通过,没戏!早翻篇了!”
大家都明白雪儿口中的“那个”是谁,也知道曾经轰动一时的校园打架案,只是不便明说而己。
有人回头看看旁边谢薇薇,谢薇薇正在剥无花果。
“谁也没戏,郑一凡眼睛长天边去,眼里心里只有他的雪妹妹。”
“放心,只要我哥喜欢,你们都有机会!郑妈妈刚才还问我,外面有没有我嫂子呢。
你们谁乐意,赶紧向郑妈妈那儿报到,郑妈妈可是急着抱孙子呢!”
“不许瞎说!雪儿,女孩子矜持点儿,没遮没拦的!”陈佳半笑半嗔道。
雪儿一吐小舌头,“我这不是替我哥推荐媳妇儿呢。佳姐,你是不知道,我哥笨着呢,还给我爸保证不谈恋爱呢!
你看,郑妈妈正需要人照顾呢,只要对郑妈妈好的,我作为小姑子,保证鞍前马后的!”
陈佳竟一时语塞,人如其名,无法辩驳。
雪儿的话看似无心,却分明用这个标准堵了众人的嘴,堵得严严的。
照顾一个卧床病人,确实考验着一个人的底线,一起来的八个女生,只有雪儿在照顾郑母,结果不言而明。
刁彩云心首口快快,“那你就别走了,留下来照顾郑妈妈呗!”
“我倒是想呀!可郑妈妈说我还小,要我好好读书,将来找个好婆家!郑妈妈这不明摆着嫌我小不懂事,好悲催!”
雪儿绘声绘色地说着,脸上表情变幻,心里怎么想的,谁也猜不出。
陈佳想起妈妈说的那个词——“人精儿”,心想这丫头人小心大,说话左右逢源,只是和郑一凡的这份兄妹情缘,不知将来会有什么结果。
二婶儿过来说准备吃饭,众人才停住话题,动手收拾了桌面。
饭菜上桌,大多是家常菜,对于吃惯了学校食堂的一帮同学,绝对是一顿大餐。
鸡鸭鱼肉齐全,桌中间那条红烧草鱼足有多半米多长,是三叔特意跑去水库搞来的,己经在家里大洗衣盆里养了三天。
若是平时家人吃,会分段码在一个盘子里。今天却用两个盘子盛了,一个盘子盛了鱼头,一个盘子盛了鱼尾,盘子相接,首尾相连,横卧桌心,透着一种霸气。
酒只有一坛,却是自家酿的陈年枣酒,开坛飘香。
桌上的人太熟了,无须让菜,也没人劝酒,一切随意。
饭前,陈佳和大家说起了雪儿生日宴上郑一凡陪酒大战的事儿,也大概了解了他去年的一些过往,便吵吵着,罢免了郑一凡的掌酒的权力。
大家还保留了在学校的吃饭习惯,在雪儿和贾春旺的招呼下,你争我抢,风卷残云一般。
转瞬间,那条鱼就只剩下了硕大的骨架,水库鱼肉嫩味美,尝了一口便舍不得停下筷子了。
几个会喝酒的坐了一起,其他人大多尝了尝就不喝了,都还没习惯白酒的辛辣。
只有金灿和梁光明,各自倒了半玻璃杯,边喝边叫好。三杯下肚,俩人就脸红耳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