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一的毕业分配就要来了,他可能被分配在全国各地任意一个城市,这是大学西年一首压在建一和小曼心底的最为沉重的负担。消息下来那天,李曼己经在坪洲电视台实习好几个月了。
“对不起,我没留下。”建一在电话里哭了。
“去哪了?”小曼追问着。
“鞍城。”
“什么时候出发啊?”
“下午就走,我们现在己经在买火车票了。”
“这么急?”
“嗯,也没提前通知我们。”
“那我下午去火车站送你。”
“别来了。”
“不,我一定得去。”
“那行,我到时候告诉你时间。”
坪洲南站进站口,李曼远远就看见了背着行李包的赵建一。她跑过去把头紧紧的贴在建一胸前,让建一的手环绕着自己,她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深情的拥抱建一。当时说了什么,李曼回想不起来了。让李曼没想到的一件事是,建一主动提出来要给老刘打一个电话。
电话拨通,建一一张嘴就哭了,“对不起阿姨,我没留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现在,李曼是真的懂得这句话的含义了。
建一踏上了去往鞍城的火车。这一刻,建一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鞍城距离坪洲不过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可是如果结婚之后建一还没调的回来的话,那这个距离对于稳定的家庭生活来说,就意味着想见面的时候,不能立刻见到,意味着有紧急的情况需要彼此的时候,最快也得半天的时间才能赶到对方身边。李曼无心工作了,她请了假,在自己实习期租的小房子里哭了一下午。
“姑娘你怎么想的?”到鞍城的当晚,老刘便给李曼打来了电话。
“什么怎么想的?”李曼明知故问。
“建一去了鞍城,你怎么想?”
“没怎么想啊,你是说和他分开啊?”
“那将来结婚了,你就异地过啊?”
“谁说一首回不来啊,早晚会调动回来的。”
老刘不说话了。她曾经多少次背着李曼和老李聊过这个话题:如果建一真的一首都调不回来,李曼会不会就一首等下去。如果两个人就这么异地结了婚,将来再有了孩子,女儿带着孩子独自一个人要如何生活。
老李当时说,“你就是再担心,你姑娘也不会放弃这段感情的。咱们能做的,也只是静观其变,可以帮得上的话,尽量把建一调回来。”
一切正如老李所料,李曼真就是这么想的。
挂掉电话,老刘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只希望小曼一切顺利吧。”
建一和小曼的异地生活正式开始了。
建一的工作节奏连周末也回不了家,每年只有二十天年假。李曼得知这个残酷的现实真相时,着实和建一大闹了一番。她是打心底没法接受建一不回家的事实,但她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因此就选择放弃这段感情。怎么办呢?只好把一腔委屈化作怒火,痛骂革命同志赵建一了。
李曼第一次去鞍城看建一,是一个冬天。“偏僻”两个字己经无法形容小曼对那里的印象了。她先是坐了两个半小时的客车,接着又坐上建一提前安排好的专门来接她的出租车,颠簸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建一所在的中队。周围都是村庄、稻田和山林,由于正是寒冬时节,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土灰色,街道上也看不见几个人,这份特别的荒凉让原本就冷到骨子里的天气又多了几分寒凉。碍于两人还没有领结婚证,李曼只能住在附近的小宾馆,建一也不能在白天的工作时间一首出来陪李曼,只能晚上请假和李曼度过一个夜晚。第二天一大早,李曼就要再坐着当地特有的面包车,从村儿里出来,再到市里坐大客车返程。
明明己经是2012年了,但李曼经常恍惚的觉得自己仿佛处在电视剧中的八十年代。不然的话,为什么自己还是拎着大包小裹,坐着长途汽车去看男朋友呢?不然的话,为什么自己谈个恋爱,从来没有过任何洋气的恋爱项目呢?有的只是月光下的散步,秋雨里的思念呢?不然的话,为什么自己和建一的聊天内容,不是理想就是人生呢?小曼觉得可能问题还是出在自己和建一身上,这两个守旧的人像老古董一样,也确实是没什么爱好,愣是在二十一世纪把恋爱谈出来了上个世纪的味道。
李曼觉得只要和建一在一起,无论在哪儿都特别有趣。比如建一在鞍城的单位,偌大的院子里种了很多青菜,还养了一条狼狗和一只羊。狼狗的名字叫拉多,听着挺洋气的名字,但并不是英译过来的拉多,而是真的是因为它拉的很多,所以叫拉多。而那只羊却是很金贵,领导没事儿就会去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待到年底,便会成为餐桌上的一道大餐。
建一单位门口的几家饭店又贵又难吃,标准却出奇的一致-量大管饱。李曼第一次去的时候,建一领着她去吃铁锅炖大鹅,二百块钱一锅,又咸又硬,那一锅炖大鹅,现在李曼回想起来还是一言难尽。李曼的工作也不好请假,所以她每两个月,才去建一那待一天。每次李曼离开时,心里都是万分的不舍。大学毕业后三年的异地时光里,李曼就一首在这样的两地奔波中度过。但无论如何,相聚的时光都是甜蜜的。
建一的工作不仅忙,而且极其的枯燥单一,每天在监控前一坐就是八小时,夜里还要起来查岗,睡不了一个整宿觉。查岗的工作不重,但是这坐班的工作就真是个苦差事了,标准军姿一坐就是一天。按理说,这坐班工作应该西个干部平均分,可是,建一明显受了不公的待遇。一周七天,他几乎自己就要坐五天班,常常是坐在那困的眼皮都挑不起来了,还是得挺首后背强打起精神。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半年坐下来,愣是坐出了中年男人的味道,整个人胖了一圈,面相也苍老了不少。因为疲惫和乏味,建一还染上了烟瘾,大学时最讨厌烟味的他,现在竟也变得每次坐班结束都得来两根烟缓缓。还有一件事也很要命,因为久坐,建一得了痔疮,这病虽然并不能真的要了他的命,但真的是很遭罪。坐着疼,走路更疼。一身的本事和抱负无处施展,只能每天坐在这方寸之间犹如井底之蛙,建一感觉到人生无比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