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继母荣爱玲

替嫁之民国少奶奶 方一宇 5196 字 2025-05-03 13:20

母女二人在昏黄的油灯下吃饭。

老旧不平的小桌子,有一个脚坏了,张秋云用石头垫平,桌上放点东西没问题,但吃饭的时候,一定不能倚着桌子。

桌上只有一个小瓦罐,本来看着十分寒酸,但瓦罐里冒着热气,又显出几分温暖来。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能喝上一碗热汤,再艰难的日子,似乎也可以坚持下去。

张秋云先盛了一碗汤,放在女儿面前,说:“先喝点鱼汤,暖和身子。”

叶晚晴意外:“妈,怎么今天舍得买鱼啊。”

张秋云平时十分节俭,这不年不节的,突然能吃上鱼,由不得她好奇。

张秋云看着女儿如娇花一般的脸,心里一酸,面上却笑着说:“今天是小年啊,晚晴,你上班忙糊涂了吧。”

叶晚晴这才想到,哦,原来今天是腊月二十三了。难怪,刚才在院子里,闻见余婶家厨房里的肉香味。

再穷的人家,小年也是要过的,余家也未必炒的是肉,很可能是油渣炒菜罢了。

但即便如此,也一定要有一点荤菜,沾个味,也图个吉利。

叶晚晴笑道:“妈,再几天就过年了。今年商行的业务比去年涨了三成,估计过年能多发一点钱,到时我们好好过个肥年。”老板已经说了年终给大家发的红包,但还没拿到手里,她也就没直接说是多少钱。

张秋云连声说好,从瓦罐里捞出鱼,放在粗陶的盘子里:“这鱼便宜,你刘婶儿今天卖了不少钱,最后剩几条小的鲫鱼,全给了我,她本来说送我的,我想着她家也艰难,坚持给钱,最后只收了我三十个铜板。”

刘婶是乡下人,但家里的地都被地主占了,一家子就靠捕鱼卖鱼为生,两个儿子三个女,一家七口,比她们母女的日子还紧巴。早年张秋云在菜场的鱼摊上杀鱼,刘婶也卖鱼给市场里的摊子,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张秋云将盘子推到叶晚晴面前,说:“天天在商行干抄写算账的活,费脑子,都说吃鱼好,你多吃点。”

叶晚晴却将一条鱼夹到张秋云碗里:“妈,您比我还辛苦,每天要在菜市场里扫地,回来还要做衣服,更应该多吃点。”

张秋云心里一酸,要不是因为她没有什么家世,家里人又都不在了,女儿何需跟着自已吃苦,不仅考上的大学不能念,早早出来做事,更要省吃俭用,跟自已住在这样的小屋子里,过穷日子。她也曾想过一死了之,可女儿当初发誓的狠劲,她不敢忘,怕自已真的死了,女儿也不活了。

吃了饭,母女二人用热水泡了脚,早早睡下。

第二天,叶晚晴下了班,回到家,不想一敲门,却是余婶开的门,而且对方十分热情,笑得甚至很献媚:“晚晴啊,你家来了贵客呢,戴的珍珠项链,只怕都够买孙家的宅子了,那是你什么亲戚啊?”

叶晚晴愣了一下,心里有了猜测,却对余婶说:“余婶,我还没见到人呢,怎么知道。”

余婶想跟着叶晚晴进屋,不想叶晚晴却很坚决地反身关门,将她拦在屋外:“余婶,不好意思,我家里事,不方便请你进屋坐。”

话说的直接了当,余婶脸上只好笑笑,转身走人,却免不了丢下一句:“有什么大不了的,有阔亲戚又怎么样,还不是跟我一样,只能住在这样的破房子里头。”

叶晚晴没听见,即便听见了,也不会理会。她插上门,看着厅里上方坐着的荣爱玲,冷下脸:“叶太太,什么风,将你吹到我们这破屋来了?”

“我们招待不起,妈,您也真是的,叶太太是什么人,娘家是称霸楚州的荣家,老公是申海宣传部的部长,往来无白丁,出入的都是申海市的高官之家,叶太太,我家不欢迎你,请吧——“

说着便要打开门。

荣爱玲心里愤怒,要不是因为有所求,她根本不会来这破地方,真是比她家下人住的地方都差远了。更甭提叶晚晴的态度,要搁以前,她早一巴掌赏叶晚晴脸上了。

然而荣爱玲是什么人,当年能不顾叶俊华已经娶过妻仍下嫁的人,心计非同一般,现在为了大局,只当这通冷言冷语都不存在,笑着说:“张姐姐,你看,晚晴真是一个急性子。”

张秋云并不想应这一声,但为了女儿的前途和终身,此时也只得忍下气,叫住女儿:“晚晴,你别着急,今天叶太太来,是有关你的事情要和你谈。你先坐下,听叶太太怎么说,成与不成,等一下再说,好吧?”她上前来,取下叶晚晴肩上的背包,拉女儿在凳子上坐下,拍拍女儿的背,安抚道。

叶晚晴知道,只怕是荣婉宝提了什么条件,让母亲误以为对自已好。她不想驳母亲的面子,安静地坐下,说:“叶太太,你有话直说,不用想着能糊弄我母亲,就能糊弄我。”

荣爱玲笑着说:“晚晴,你看,你这孩子,就是太着急了,也太倔了。当初你突然带着张姐搬了家,也不通知一声,让我多着急,这不,我多方托人打听,最近才打听到你们的消息。”说罢,打开包,从包里拿出两条长长的红封,放在桌上,说:“这两年,你一直没来家里拿钱,我着急死了,如今终于找到你们了,这不,我将钱带来,一共是六百大洋,其中四百八十大洋是这两年的生活费,余下的一百二十个大洋,你和张姐拿去买些新的铺盖被子,再做两身新衣服,过年总得穿新衣裳。还有这家里的桌子,也该买张新的。”

叶晚晴却丝毫没有被这笔“巨款”冲昏头:“叶太太,要是以前我去拿生活费,你都爽快给我,今天你说这些话,兴许我还会相信。可惜,以前我每次去拿生活费,你总找这样那样的理由克扣不说,还故意为难我,侮辱我,你觉得,我是会被几百块大洋就瞎了眼的人吗?”

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她眼里的恨意,却让荣爱玲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两年不见,她本以为叶晚晴过了苦日子,自已这一趟来,叶晚晴肯定会低头服软,听到自已的提议,只怕会喜出望外。没想到事情完全与她想的截然相反。

眼前的叶晚晴,和两年前的那个委曲求全的叶晚晴,明明面貌完全没变,却让她觉得完全是两个人了。

荣爱玲克服心里升上的恐惧,不相信一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恨意会那么强烈,勉强扯出一个笑,转向张秋云:“张姐姐,刚才我说的事,晚晴现在在气头上,只怕听不进去,今天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同她说一说,这可是关系到她将来一辈子的大事,错过了这村,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张秋云点头:“好。回头我劝一劝她。”站起身,打开门,表示送客。

荣爱玲也只好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们。这破屋子是不好长住的,晚晴一个大姑娘,长的又漂亮,住在这样的地方,也不安全。我明天就派人去找房子,尽量在年前找好,就算你们生致远的气,不愿意回叶公馆过年,也得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屋子里过年啊。”

张秋云点了油灯,照亮,送荣爱玲出院子,打开院门,油灯照亮,大门外黄桷树下,李司机和丫头秋月赶忙过来。

荣爱玲不放心,说:“张姐姐,你好好劝劝晚晴,姑娘家,始终嫁得好,才终身有靠。”

张秋云不置可否,说:“叶太太,我会劝她的。至于晚晴最终会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她。你慢走,巷子里黑,路不平,小心脚下,别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