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珩没再回去饭店,给许念意发了个消息,他先回去了,吃不下了。
谢厌闻那时候刚坐回许念意身边,闻言点头,“他还挺心急。”
“心急什么?”
许念意好奇,谢厌闻弯唇,“急着回去看许安虞吧?”
“也是。”
她看向谢厌闻放在桌边的口袋,“你买了什么?”
谢厌闻从口袋中拿出一瓶水拧开递给她:“买了两瓶水。”
“……”
许念意有些疑惑:“不是点了生榨吗?”
谢厌闻:“哦,我以为你更想喝可乐。”
许念意朝那口袋看了眼,的确只有两瓶水,她也没再多想。
而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他耳根隐隐发烫。
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已的运动裤口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正安静躺着。
阮云珩揣着那盒子一路回家,也觉得像揣了个定时炸弹似的。
被搅得人心黄黄。
好几次拿出来想扔掉,最后又默默揣了回去。
他微仰头,望天轻叹。
还是放着吧,虽然现在估计派不上用场,可万一呢?
万一真有需要的时候没有,临时去买多尴尬啊。
这样一路纠结着,回到家,按密码开门,就见本没有开灯的客厅灯光大亮。
许七醒了?
他赶紧换了鞋进去,一边唤:“许七?”
无人应他。
阮云珩眉心收紧,径直朝许安虞卧室去。
本来他出门时关上的卧室门此刻也是虚虚掩着,卧室里倒是没有开灯,一片昏暗。
他在门边,朝里张望了眼,敲了敲门,“许七?”
依然没人回应。
阮云珩有些着急,也顾不得什么,推门进去。
一眼看清,卧室里也空无一人。
倒是浴室里有声音传来,是哗哗水声。
而浴室门显然没关,暖黄的灯光洒出来。
他因为着急也没多想,走过去,一眼看到了浴室里的女孩儿。
她身上穿着睡时那身雪白睡裙,抱着膝盖埋着头安静蹲在淋浴间里,花洒的水淋下来,将她浑身湿透。
很显然,还是淋的冷水。
不知道她这样在这里淋了多久。
“许七!”
阮云珩心脏瞬然收紧,疼痛感碾压而来,快步进去,顺手拉开消毒柜拿出浴巾。
走进淋浴间,第一时间将花洒关掉,用浴巾将她裹住再一把抱了起来。
她浑身湿透,冰冰冷冷的,在颤抖。
“你这是做什么?”
阮云珩又气又急,语气都重了几分,怀里的姑娘一张脸苍白无血色,便显得被打过的脸更肿。
她闭着眼,声音虚得不行:“脏,要洗……”
阮云珩咬咬牙,抱着她朝外去:“这么冷的天,你就算要洗不会开热水吗?”
他将她放在沙发坐下,抽掉裹着她的浴巾,想也没想的要替她脱掉已经湿透的睡裙。
她忽然握住他手,睁开眼望向他。
阮云珩以为她在拒绝,他静了几秒,同她说:“睡衣湿了,是你自已换,还是我替你换?”
许安虞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他,红红的眼睛里闪着好多恐惧,同他说:“我做了个梦。”
阮云珩心脏紧着,他轻问:“什么梦?”
虽然很着急她穿着湿衣服浑身冰冷会不会生病,可他有感觉,她此刻大概是想同他说关于她生病的事,他如果打断,她或许又要缩回去。
所以他干脆脱下自已的外套裹在她身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倾身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他轻抚着她湿透的头发,掌心沾满了冰凉凉的水,声音温柔却坚定,“许七,你可以相信我,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别怕好吗?”
有些事说出来,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不会那么恐惧了。
许安虞重新闭上眼,呼吸着他身上令她心安的薄荷气息,好久,开口时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梦见我妈妈了。”
阮云珩紧抿着唇,没有出声打断。
她用力抓紧他的衣裳,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什么,颤得越来越厉害,“还有,好多男人……”
阮云珩呼吸凝固。
“我不想看,可他逼着我看……”
许安虞说着,眼泪落下来,打湿了本就的脸颊。
噩梦中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调笑声,痛苦的哭喊声。
还有,许崇山紧紧抓着她的头发按着她跪在那里逼她睁开眼,冷飕飕阴沉沉的声音落进她耳朵里,同她说:
“睁开眼好好看看,记住这贱人肮脏的样子,也记住,不听话就会受到惩罚。”
“虞虞可要记住了,我能给你们一切,就能随时收回。你要是想干干净净的活着,就得好好听话,否则,我会让你变得比她还要脏,明白吗?”
那之后,她最听不得的,就是脏这个字。
家里那些姐妹似乎也发现了她的弱点,总是不断在她面前讽刺嘲笑,“她妈脏得要死,她也跟她那个妈一样,脏死了。”
就好像那天在温泉池,许姝在她耳边说的话:“许安虞,你妈妈是脏,可你比你妈妈还脏呢,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眼睁睁看你妈妈被侮辱,你却什么也不做,还心安理得享受着许家七小姐的待遇,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令人恶心。
你这么脏,怎么还有脸活着啊?我要是你,我就跳下去淹死算了,至少死在水里,也算是干干净净了。”
这些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让她深信不疑。
她是脏。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而她妈妈,被关进所谓疗养院中,只要她不听话,她就会收到好多肮脏不堪的视频。
她只能乖乖听话,做那个高高在上骄傲自大的许家七小姐。
这才是她最脏的地方。
哪怕她语无伦次断断续续,阮云珩还是听懂了,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就性情大变,为什么忽然患上了那么严重的洁癖和焦虑。
他紧咬着牙,眼眶发酸,愤怒和痛苦席卷了他。
让他也颤抖。
他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那时候她才多大?
十岁还是更小?
还有她妈妈……
许崇山那个该死的禽兽!
他此刻,只恨自已还不够强大,更恨不能将那人千刀万剐!
他颤抖得收紧手臂,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乖,没事了,现在有我呢,有我在,我会替你把妈妈救出来的。”
许安虞将脸埋在他颈窝,“救不了的。”
她说:“她是为了我才活下来的,如果救她出来,她会去死。”
因为妈妈知道,她如果死了,恶魔不会放过她的女儿。
所以她不敢死。
而如果有一天,妈妈知道她的女儿已经有了人保护,不再需要她,她也就不会再活下去。
她们都在用自已的方式保护对方。
可这种方式,只让恶人更加张狂。
许安虞从他颈上抬头,轻声可怜的叫他:“阮三。”
阮云珩喉咙不断吞咽着,让窒痛感减轻,哑声回应他:“我在呢。”
有些话许安虞已经埋在心里好多好多年,无人可说。
而此刻,她看着阮云珩,想同他说:“其实我不是疯子,我只是……”
“我们许七当然不是疯子,谁敢说你是疯子?”
阮云珩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捧着她脸,擦去她的眼泪:“我们许七明明是最可爱的小仙女。”
他低头,唇瓣轻贴上她眼角,亲亲她红红的眼睛,最后,唇瓣沿着她脸颊缓缓亲吻过,悬落在她嘴唇上方,虚虚贴着,轻声说,“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许安虞眼睫颤抖,没说话,只是微抬下巴贴上了他的唇。
同之前一样,又开始在他唇上磨磨蹭蹭。
阮云珩任由她磨蹭了会儿,喉结滚动,在她要退开时轻笑了声,捏住她下巴不让她退。
她微愣,睁大眼眸,茫然望他。
阮云珩偏头,嘴唇靠近她耳朵边,亲了亲她的耳垂,指腹在她唇瓣上温柔着,低声无奈:“宝贝儿,上次就想跟你说了。”
她是真的懵懂,好像什么都懂,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阮云珩这会儿只想让她忘了那些不开心。
所以他继续轻笑:“亲吻,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
许安虞轻眨下眼,颤声询问。
阮云珩的唇就从她耳边移回她唇,他捏着她下巴,唇瓣微张,含了含她软嫩的唇。
察觉到她的颤栗僵硬,却没有抗拒,阮云珩再次含住她唇,轻吮,声音含糊:“我教宝宝接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