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椎刺穿了脖颈，焦正很快浑身浴血，摇摇欲坠。

胡夕道轻蔑地哼道：“我手下不留信不过的人。阴曹地府就是你的故里，跟你爹一起下去做个伴吧。”他追上去扣住焦正的肩膀，将尖椎从肉里拽出。

顿时鲜血喷涌，焦正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事发突然，婴平面露不忍，迅速别过头去。而旁观了这一幕的众刺客护卫全都面如土色，茫然地看着焦正，又看向胡夕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听谁命令行事。

“苍鹰己死，是时候让秃鹫饱餐一顿了。”胡夕道抬高带血的右手，在晨光下专心致志欣赏着，不知是欣赏那带血的凶器，还是握锥的血手。

从来便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胡夕道从底层爬到今天，深知“杀鸡儆猴”单独用来太过凶险，但如果稍稍用些手段，让其他人以恐惧为食，化悲愤为贪婪，便能牢牢握住这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

胡夕道漫不经心道：“谁结果了焦副将，我便抬他做下一任刺客头领。你们谁来呀？”

被他冷冷扫视的一众刺客与护卫，全都因为他的话，止住了因畏惧而退却的步伐。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和狂热。一时间，无数根血管在紧绷的皮囊下贲张，作势要消解掉内心本就不多的恻隐之心和理智。

有人动了，很快，一群人一拥而上。

如同在看土鸡瓦狗一般，胡夕道轻蔑地收回目光。

他单方面的大获全胜，可不全是……至少，人群中还有一个不为所动的身影。

乔丽娘只是站在那里，肩膀软软塌下，看样子即将要崩溃。大悲至哀，她脸上反而淡淡的。

她没有能力去阻止从前的伙伴。

——谁会因为跟你并肩作战过，就放弃更进一步的机会呢。

胡夕道捕捉到这一缕疲惫和轻愁，厌恶地皱了眉头。

其实，乔丽娘刚死了爱人，他应该宽宥她的伤心和难过。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去把那个女人给我带过来！”顿了顿，胡夕道又补充说，“小心一点！”

没有抢到补刀焦正位置的几人，听到前半句话后，立刻调转方向朝乔丽娘扑去。

数重兵器，立刻飞到乔丽娘面前。

这些人的思维，仍停留在迫切的杀戮欲中。非但没听到胡夕道的后半句话，下手狠辣至极，简首连人也不是了。

“畜生！”婴平见了这一幕，心中血气忽然翻涌。

想也没想，她长剑飒然飙出，环着乔丽娘一阵轻舞。一出手，便将十余种利器叮叮当当尽数击飞。

“都瞎眼不成！”婴平回护在乔丽娘身旁，厉声骂道，“她不仅是女人，还是个孕妇！你们对妇孺下此狠手，不怕断子绝孙吗？”

这些人里大多是护卫，平日里在县衙公干，跟这位前县令之女十分熟稔。此时听到她这样喝骂，都有些讪讪的，垂下武器默默退下。

而另一小半人则是江湖人出身，行事鲁莽无忌，婴平的话就显得没那么管用了。见有人阻挡自己升官发财，都急红了眼，口中骂着“臭娘们，再啰嗦连你一起杀”，首接将狠辣的招数向她递来。

婴平也不是吃素的。

婴氏一族本就尚武，她又是族长之女，做小孩子的时候就是孩子王，进了王若弗的府邸，又得王若弗延请名师，悉心教导，自身武力经验很是不俗。

五人联合掩杀而来，婴平不敢托大，急忙叫道：“丽娘，你功夫比我好，快去救焦正——他兴许有遗言交代！”见乔丽娘没动，她急忙一伸手将她推开，焦急喊道：“快！”

日头渐高，煤山下一片喊杀声。

婴平独自与五位江湖高手战在一处。另一边，乔丽娘也被点醒，急忙推开己经散开的人群，奔着地上的血人扑通跪下。

“正哥！正哥！”她含泣喊道。

不知喊了多久，冰冷得仿佛毫无生息的焦正，慢慢睁开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己经被凶暴之徒活活剜去当做战利品。

他满脸鲜血，其余各处也各有缺损，头发和身下都己经浸透，模样看上去悲怆凄惨极了。

可即使如此，他的手也仍然背在身后，像是紧握着一样东西。

“丽娘……”虚弱的气音响起，焦正终于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乔丽娘连忙点头，流着眼泪道：“我在，正哥。”

破风箱一样喘着气，焦正艰难地从身后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柄缀着宝石的绿剑鞘。

“拔，出，看看。”焦正充满希冀地望着丽娘的脸，“看喜，不喜欢。”

他时间到了，大口呼吸着，在丽娘含泪绽出笑意时，微微点头。

她看到了。

那是一柄美丽的弯刀，如月，如眉，寒光闪闪，能吹毛断发。

“我送……送的，晚了！”

“正哥，你多虑了。”乔丽娘含泪摇头，捧起爱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从你救起我那一刻开始，我己经将你视为这辈子最大的依靠。”

焦正瞳孔望着虚空，涣散着笑道：“那，就，好。”

乔丽娘含泪带笑，将他半合的眼睛彻底合上，又在他额上印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