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看着贾政拿来的票据,先就惊呆了:“这,这是哪里来的?”贾母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毕竟她看到的数目实在是吓人,竟然有二万两之多。
自古以来,这种利债放出去,常有逼得人家破人亡之祸事。朝廷也是三令五申,不准放印子钱啊。
“按照本朝律法,这个数目,都能流放宁古塔了。”贾母又叹息起来。
贾政这才将王氏姑侄二人放印子钱的事儿一一道来,听的贾母顿时就火大:“你说什么?!她们姑侄二人,竟如此胆大包天!立即将人拿来,我倒要问问她们,难不成想把整个荣国府都拉着跟她们陪葬不成?”
见贾母生气,贾政赶紧劝慰一番:“母亲快别生气了,好在是儿子先发现,又陆续收集了证据,这事儿在没有被发作出来前,自己一家人关起门来好生处理,也就是了。”
贾母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当即命鸳鸯琥珀去将王夫人与王熙凤请来,而后吩咐鸳鸯仔细守门,不准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鸳鸯去请人的间隙,贾政便和贾母商议,将自己的处理意见和盘托出。待通传那二人到了,贾政就转到屏风后去——这事儿让贾母先出面,若是还解决不好,那自己才出马。
王夫人王熙凤姑侄二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王熙凤又一向是个嘴快的,当即笑道:“老太太这会儿叫我们来,难不成有好东西赏我们?”
她虽然是一句玩笑,贾母却沉下脸冲她招手:“可不是要上你们,你们二人拿去瞧瞧,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王夫人王熙凤二人都一肚子狐疑,各自上前拿了一份单子,一看这姑侄二人脸都白了。
王熙凤不愧是头脑转的快的,她见贾母竟然拿到了自己放印子钱的单子,当即砰的一声跪下去开始磕头:“老太太,这,这,孙媳也是没法子,管家的时候发现这家里花钱的地方多,往日里老爷还只是工部员外郎,哪知道后来老爷升了官。”
贾母见她一开口就是推诿,不免更加不满:“怎么?家里就到了这个地步?你放的印子钱,利息都拿来家里花了?要真是如此,那我这个老太婆,还得感谢你?何况,我怎么记得,之前还有人抱怨,说府里的月钱迟迟不发呢?”
听见贾母这几句毫不客气的话,王熙凤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彻底被拿捏了,那些利息她当然是放到自己的私库了,甚至还挪用了府里的银子去放印子钱,这些事儿,看来贾母心里都清清楚楚。
王熙凤不敢再狡辩,只是一味磕头。
贾母见王熙凤似乎己经有了惧怕之意,反倒是王夫人在一旁一个字都不说,当即狠狠盯着王夫人:“老二家的,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儿?”
王夫人则完全没把这事儿当什么大事,听见贾母这么问,她还不急不忙道:“这有什么,京城很多大户人家,不都是会放印子钱的嘛?就是我嫂子,也这么做的,她生意做的比我大,每年收入比我多多了。再说了,我用的自己的嫁妆银子,可没花府里一分钱。”
贾母这下终于明白了,难怪府里头敢干这事儿的,就是她们姑侄俩,原来根子在王家啊。
“你知不知道,私放印子钱,还这么大数目,都够流放宁古塔了!”贾母只觉得自己当年眼瞎,怎么挑了这么一个儿媳妇,想当初琏儿他娘,多好的一个人。
“别人我管不着,但这里是荣国府,我只问你们二人,该怎么办?”贾母冷冷道。
王熙凤趁着王夫人说话的间歇,己经算是认清了现实:老太太拿着这些单据,摆明了是要她们一个态度,其实私放印子钱的罪名,王熙凤也是知道要是被揭发就是大麻烦。
如今看着二老爷官运亨通,在外头又时常提点贾琏,内宅里头,如今管家权彻底给了自己,虽然有个大嫂子,但大嫂子到底是个寡妇,很多事情也还是要依靠自己。何况,林妹妹都赐婚给了十六皇子,自己也不能因小失大,将来能彻底拿住荣国府,那才是大头。
因此王熙凤听见贾母这么问后,赶紧又磕头请罪:“都是孙媳妇糊涂,孙媳想着给巧姐儿多攒点嫁妆。如今孙媳知道错了,还请老太太指条明路。”
王熙凤认错及时,贾母还是很满意的,当即首接说:“这事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些票据都烧了,你们也别想着去要回你们的银子了,就当破财免灾了。”
一听这个法子,王熙凤就心痛的像在滴血,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啊,加上利息,自己相当于一下子就损失了三万两。
王熙凤虽然万分心痛,但却没吭声,她准备琢磨一下,而王夫人一听立马不干了:“老太太,这可是几万两银子呢,又不是什么小数目。我可不答应,就算不要利息,本钱我得拿回来,不然岂不是亏大了?”
王熙凤赶紧去看贾母。
“瞧瞧,什么叫做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姑妈就是个好例子。”贾母气的指着王夫人对王熙凤道,“你呢,她不答应,你怎么想?”
王熙凤听贾母语气不对了,赶紧开口:“孙媳本就犯了大错,如今自然一切都挺老太太的。”
王夫人见王熙凤这么没胆色,哼了一声:“凤丫头大方,我可没那么有钱,一万两说不要就不要了。”
贾母理都不理王夫人了,而是对着王熙凤点了点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既然听我的,那就不只是这一件事,还有那铁槛寺的老尼姑,我也一并帮你处理了,看在你听话的份上,那三千两,我就替你出了。”
铁槛寺?老太太竟然连铁槛寺的事儿都知道了?王熙凤吓得差点儿瘫倒在地——自己包揽诉讼,可是收了尼姑三千两银子的。
“老太太疼爱,孙媳感激不尽,日后再不敢胡作非为了。”王熙凤越发觉得,贾母不愧是老封君,竟然什么都了解的透彻。
“行了,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日后要再敢犯糊涂,那就别怪老祖宗我不讲情面了。说句难听的,犯了这样的错,就是休了你,也是可以的。”贾母这话,不只是说给王熙凤听,也是说给还梗着脖子不想认错的王夫人听的。
王熙凤在说了一堆表示自己日后一定安分守己、谨遵老太太吩咐之类的话后,磕头告退。
走出了贾母的院子,王熙凤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
贾母则盯着不愿意认错的王夫人:“混账东西,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