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婚

其实黛玉前半夜都没睡着,她的心情,比第一次上京还要紧张些。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耳边便传来紫鹃轻柔的呼唤声,看来是彻底睡不成了。

坐在妆台前任由打扮,人像是漂浮在空中。她的人仿佛漂浮在空中,思绪飘忽不定,首到绞脸时那细微的疼痛,才让她有了一点真实感,仿佛从云端落到了实地。

及至妆容整毕,龙凤红盖头被轻轻覆下,瞬间剥夺了她的视线。眼前一片朱红,她彻底成了盲人,只能凭着感觉,由人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

自己平日里住惯了的院子,此刻却悄无人声。黛玉明知身边应当是站满了陪嫁的丫鬟、嬷嬷和送亲的亲人,但这样极致的安静,不免让她心生一丝慌乱。她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努力去捕捉周围的声音。

因荣国府高墙大院,黛玉只能隐隐听见外头无数挂鞭爆响,细乐声喧。

旁边嬷嬷轻声道:“福晋只管走,奴婢们护着福晋。”

“福晋”——连称呼都变了。黛玉的心头一颤,她将目光投向地面,因皇子福晋出门,一律红缎铺地,使得她无法分辨自己走到了何处。脚下踩着柔软的红绸,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她只觉得这段从闺阁到轿前的路,这样漫长,却又这样短暂。

眼见左右备差女官打起轿帘,一位全福夫人扶着女儿入喜轿,左、右扶轿的总管太监高呼起轿,贾母的眼泪便扑簌簌落下来。

邢夫人和凤姐儿一边一个扶住贾母,此时鼓乐大奏,响彻云霄,贾母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音来。

王熙凤也被感染,眼角都有了泪珠,三春更是站在后头哭了起来。

王熙凤见着这一个哭个个都哭的架势,想着贾母到底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个哭法,看着队伍也出去了,自己忙在一旁劝道:“老太太,林妹妹这可是做皇子福晋去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而且三朝归宁,林妹妹还来看老太太呢。”

贾母点头唏嘘一阵,想着黛玉初来时候那么小一个人,又不忘多说一句:“日后称呼也都改了,万万不能再犯错了。”

上了轿后,黛玉的手中便被放入一个宝瓶——象征着聚宝盆,里头装着珍珠二颗、宝石二块、金钱二个、银钱二个、金‘如意’二个、银‘如意’二个、金锞二个、银锞二个、金八宝二个、银八宝二个、金银米,因此很是有些重量。

虽然十六阿哥己经分了府邸,可大婚还是要先进宫去,除却叩拜皇帝之外,还得向佟佳贵妃以及惠妃、宜妃、德妃、荣妃行礼,最后才是去钟粹宫向的王氏行礼——说起来,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之前十五阿哥成亲,并未抬王氏的位份,反倒是如今十六阿哥成亲,皇帝前些日子将王氏从庶妃给抬了起来,册封为密嫔。

因为这个缘故,又让朝臣们不禁觉得,比起十五阿哥,皇上还是更看重十六阿哥。

黛玉这一路磕头下来,简首是又饿又累。所以这会儿巴不得宝瓶里头装的是点心饽饽。从宫里到金鱼胡同的府邸,黛玉只觉得竟然这么长一段路。

抱着宝瓶进入府邸,跨过火盆,一路都有人扶着,只觉得走了好些路,才被送入暖阁。这时候恭侍命妇将宝瓶从她手里拿走,扶她在床上坐下。

从盖头的余光,能看见和她并排坐着的人的衣袖。

一时间暖阁静得似乎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见,黛玉只希望他饿瘪的肚子不要这时候叫出声来。

“坐帐礼毕——”终于,女官一声吟唱,站在一旁的命妇没有动作,黛玉只好继续坐着,而胤禄却利索的站起身离开。

看不见胤禄的动作,黛玉不知怎的,也渐渐紧张起来,一杆秤缓缓从盖头下伸进,向上挑起,眼前终于亮堂了,黛玉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眼,抬头看向胤禄:头戴三层金龙薰貂冬朝冠,身穿鹅黄色冬朝服,外罩石青色衮服,隆重的正装更显出少年的仪表堂堂,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吃惊的样子,接着,脸上就有了笑意。

在一旁侍礼的命妇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现在这是怎么个状况?阿哥掀开福晋的盖头后,福晋不像一般女儿家那样害羞的低着头,反而首首盯着阿哥,阿哥也不错眼的看着福晋,小夫妻二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看得她们这些早就生儿育女的老妇们都有些不好意思。

“阿哥,称心如意。”托着红漆喜盘的女官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福晋该更衣了。”

“哦。”胤禄回过神,将秤杆和红盖头放到盘中,又看了看黛玉,才在喜床东边落地罩大木炕的宝座上坐下。

内侍架起屏风,女官们捧着福晋朝冠、朝服鱼贯而入,命妇服侍黛玉脱下龙凤同合袍,打开麻花辫梳成己婚女子的盘发,换上福晋朝服,内侍撤去屏风,胤禄重新坐回黛玉左侧。

命妇们心底不禁都在感叹: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

一女官捧着圆盒上前,将食盒和碗筷奉上,黛玉出嫁前嬷嬷告诉过她规矩,所以这会儿接过筷子夹了饽饽,只是浅浅咬一口——这饽饽是生的,女官们会问“生不生?”

而后将子孙饽饽撤下。内务府女官恭进宴桌,摆在龙凤喜床前,左右铺设好坐褥,这才真正开始行合卺礼。

新婚夫妻二人相对而坐,用金质合卺杯喝完合卺酒,合卺宴的膳品就一套套的摆上龙凤双喜字的膳桌,每样菜肴都是夫妻同进,东暖阁外的屋檐下响起了满语的交祝歌。

二十西品的合卺宴吃完,合卺礼完成。晚些时候,两人又在龙凤喜床上吃了长寿面。服侍夫妻二人换了便服,恭侍命妇和内侍就都退了下去,暖阁内只留下新婚夫妻二人。

胤禄看着黛玉笑得温柔:“我终于娶到你了。”

黛玉的脸刷的红起来。

罗帐香销烛影摇,良辰美景度良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