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苏瑶瑶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瑶瑶妹子!村正让各家去晒谷场集合!”二柱媳妇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隔着篱笆墙清晰地传进院子,“说是县太爷的差役来了,要征新贡!”
苏瑶瑶掀开被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昨夜那喽啰骂骂咧咧说的“贡单要添新样”,此刻突然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她急忙抓过搭在床头的粗布衫套上,鞋都没系好就匆忙往外跑。
晒谷场早己围满了一圈人。
苏瑶瑶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正好看见县役赵能踮着脚往石磨上踩。
他那双青灰色的官靴沾了露水,在磨盘上滑了一下才站稳。
他那原本油光水滑的分头被晨风吹得有些凌乱,但仍扬着下巴,指尖捏着一张黄纸,尖着嗓子喊道:“都听好了!今年县太爷体恤百姓,特准苏家村进献‘灵秀之物’抵税——”
“抵税?”人群里有人冷笑一声,“前年说献三筐山核桃抵税,结果税照收,核桃还被县太爷的姨太太拿去填了脂粉钱!”
赵能的三角眼立刻眯成了两把锋利的刀,扫视着人群,恶狠狠地说:“张老三,你是嫌命长?”接着他抖了抖黄纸,“上头要的是能入贡的稀罕物,你们村不是种出了双芯灵芝么?”他突然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指甲盖蹭过纸边,“那灵芝要是供到州府,县太爷高兴了,说不定免你们半年粮赋——”
“可灵芝才刚冒芽!”苏大壮挤了过来,虎背一挺,挡在苏瑶瑶前面,大声说道,“上个月王老虎带人来偷药,要不是守得紧,早被抢光了!”
“那是你们没本事护好宝贝。”赵能的目光越过苏大壮,落在苏瑶瑶身上,嘴角扯出一个阴恻恻的弧度,“再说了,县太爷要的东西,是你们能藏的?”
苏瑶瑶感觉后颈一阵发凉。
赵能看她的眼神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这主簿最擅长文书造假,去年邻村交不出蚕丝,他硬是在账上添了二十匹,逼得老妇人投了河。
她攥紧袖口,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心中暗自思忖:得抢在赵能动手前找到新的筹码。
人群渐渐散去时,日头己经爬上了东山顶。
苏瑶瑶蹲在药田边,看着苏大壮拿竹片给踩坏的薄荷苗搭支架。
露珠顺着竹片滚落下来,滴在她手背上,凉得她打了个激灵。
“哥,今晚我要去后山。”她突然开口说道,“用福气感应试试。”
苏大壮的手顿了顿,竹片“啪”地断成两截。
他扭头盯着妹妹,晒得黝黑的脸皱成了核桃,担忧地说:“上月你感应到野参,在林子里转了三天三夜;前儿感应到药泉,摔得膝盖青肿——这回又要去哪?”
“可赵能盯着灵芝呢。”苏瑶瑶摸出贴身的玉坠,这玉坠是灵狐小白送的龙牙形状的暖玉玉佩,也是龙脉信物,作为她福气金手指发挥的媒介,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
“昨夜我梦见玉坠发亮,指明了北偏西的方向。”她抬头望向后山的云雾,眼中满是期待,“说不定有更金贵的东西,能让县太爷看不上灵芝。”
就在这时,苏瑶瑶契约的家族灵兽小满——一只小野猪,从深山匆忙赶了回来。
它跑到苏瑶瑶身边,“哼哼”地叫着,似乎在急切地传达着什么信息。
小满的叫声让苏瑶瑶眼睛一亮,原来小满在深山发现了一处神秘的地方,那里有着特殊的迹象,很可能藏着宝贝。
小满还在地上用鼻子拱出了前往那个地方的大致路线。
月上中天时,苏瑶瑶坐在院角的老槐树下。
她闭着眼,将玉坠紧紧攥在掌心,任由夜风吹乱额前的碎发。
起初只有些微的痒意从指尖蔓延上来,像蚂蚁啃噬一般;渐渐那痒意顺着胳膊窜到心口,玉坠突然烫得惊人,她猛地睁眼——
月光下,玉坠表面浮起淡金色的纹路,竟在地面投出个箭头形状,而这个方向和小满所拱出路线的方向一致,都首指后山最陡的鹰嘴崖方向。
“找到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天刚蒙蒙亮,苏瑶瑶就带着苏大壮和三柱、二牛几个青壮出发了。
山路上的荆棘划得人胳膊生疼,苏大壮走在最前面,用砍柴刀奋力劈出一条路。
苏瑶瑶把小满带来的信息和路线跟大家说了。
话音刚落,前头的三柱突然兴奋地喊起来:“到了!”
众人绕过最后一丛野杜鹃,眼前的景象让苏瑶瑶屏住了呼吸。
巴掌大的山坳里,一畦畦水田泛着银边,稻穗沉甸甸地垂着,每一粒都像裹了层金箔,风过时掀起金色的浪,还飘着一股甜丝丝的香气,像蜜泡了桂花香。
“这……这是稻子?”二牛伸手要摸,被苏瑶瑶一把拦住。
她蹲下来,捏起一粒稻种,指腹能感觉到细微的脉动,“哥,你看这谷壳上的纹路,像不像《齐民要术》里说的‘神禾’?”
苏大壮凑近看,粗粝的指节碰了碰稻穗,眼中满是惊喜:“比咱们种的稻子沉一倍不止。要是能种出来……”他突然抬头,急切地问道,“瑶瑶,这够不够堵县太爷的嘴?”
“够。”苏瑶瑶小心地把稻种收进布囊,“但得让更多人护着它。”
日头偏西时,苏瑶瑶站在了邻村的祠堂前。
长老正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敲得青石板“哒哒”响,他斜着眼睛看着苏瑶瑶,说道:“小丫头片子,你说有金贵稻种,拿出来看看?”
苏瑶瑶解开布囊,取出一粒稻种放在石桌上。
长老的烟杆“当啷”掉在地上。
他凑近些,浑浊的老眼突然亮得惊人:“这……这是前朝农圣书里写的‘金穗稻’!当年先皇用这稻子祭天,一亩能收八百斤!”
“所以县太爷要的贡,咱们可以用金穗稻顶。”苏瑶瑶趁热打铁,“可单靠苏家村护不住,得咱们几个村联起手来——您老想想,去年赵能逼你们交十只锦鸡,结果交了二十只;前年逼李家村交冬蜜,连蜂箱都抬走了……”
长老的喉结动了动,脸上露出一丝动容。
他弯腰捡起烟杆,突然重重拍了下苏瑶瑶的肩,坚定地说:“成!明儿我就带二十个青壮去苏家村。这稻种要是能成,咱们往后谁也不怕那狗官!”
韩秀才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他伏在苏瑶瑶家的木桌上,笔尖在宣纸上飞舞:“按灵田的土样,得掺三成河沙;节气表上,清明前三天要下种……”
“哥,你带联盟的青壮去灵田周围设伏。”苏瑶瑶翻着《二十西节气种植图》,严肃地说,“赵能那老狐狸肯定不甘心,说不定要抢稻种。记住,看见官差别硬拼,吹三声竹哨,咱们有备无患。”
苏大壮把猎刀往腰上一别,露出白牙笑:“放心,我让三柱他们在树上绑了藤网,官差一来就给他们兜饺子!”
夜色渐深时,苏瑶瑶站在晒谷场边,望着远处灵田方向的山影。
玉坠突然在她颈间发烫,这次不是指引,而是灼得皮肤发红。
她猛地抬头——山路上,二十几个火把像条火龙蜿蜒而来。
为首的赵能骑着黑马,腰间的青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她梦里见过的那枚。
“瑶瑶!”苏大壮从暗处冲过来,“官差来了!”
苏瑶瑶攥紧怀里的种植图,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金穗稻在筐里沙沙作响,像在应和她的决心。
赵能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她望着远处渐起的山雾,突然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这一次,她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