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葬我以剑

红湮 红湮 5500 字 2025-07-09 22:48

张尘盯着祭坛上那把晚晴剑,剑穗的铜铃每晃一下,就有一具金身从棺椁中完全坐起。这些前代葬天者的遗体保存完好,甚至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表情——或愤怒,或平静,唯独没有恐惧。

"别这么严肃嘛。"黑袍人用残缺的右手打了个响指,两截手指摩擦的声音像折断的枯枝,"好歹是三百年来最热闹的葬礼,笑一个?"

铃的白玉箫突然发出裂帛之音。少女的盲眼流下血泪:"他不是守墓人......他是'祂们'的......"

"嘘——"黑袍人突然出现在铃身后,残缺的手掌轻轻按在她肩上,"小姑娘家家的,别乱说话。"他的动作温柔得像在哄孩子,铃的身体却瞬间僵首,嘴角溢出血沫。

张尘的竹剑动了。

不是刺向黑袍人,而是斩向自己左臂!剑锋划过衣袖,割下一片布料。布料飘落的刹那,黑袍人按在铃肩上的手突然冒起青烟,像是被烫伤般缩了回去。

"聪明。"黑袍人甩着手,咧嘴一笑,"用沾染自己剑气的衣物做替身符。不过——"他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你还有多少血可流?"

话音未落,十二具金身同时睁眼。他们的瞳孔是纯粹的青铜色,里面倒映着十二扇不同的青铜巨门。最老的那具金身缓缓抬手,指向张尘:

"叛徒。"

这个简单的词汇像打开了某种开关。其余金身齐声应和,声音重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鸣:"叛徒——叛徒——叛徒——"

声浪如锤,砸得张尘耳膜生疼。更可怕的是,随着每一声"叛徒",他脊背上的剑纹就灼热一分,仿佛要活生生烙穿他的身体。

"哎呀呀,师兄师姐们火气真大。"黑袍人不知何时坐回了祭坛边缘,晃荡着两条腿,像个看戏的顽童,"要我说啊,第七纹也不算全错。至少——"他突然正色,"他找到了最有趣的死法。"

铃终于挣脱禁锢,踉跄着退到张尘身旁:"他在拖延时间......月过中天时,晚晴剑会......"

"会把我钉进第十三口棺材?"张尘突然笑了。他擦去右眼渗出的血,青铜钱币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巧了,我也在等。"

黑袍人晃腿的动作一顿。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张尘做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他把竹剑插进了铃的琴匣!

"借点东西。"他低声道。

琴匣第三层轰然炸裂。那把金剪飞出,却被竹剑当空截住。剑身星图大亮,金剪竟被生生熔解,化作金液融入剑锋。原本暗红的竹剑顿时金光流转,剑格处的血瞳变成了纯粹的青铜色。

"阿满的嫁妆剪......"黑袍人终于站起身,语气第一次变得凝重,"你早就知道?"

张尘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晚晴剑上——通过新获得的金属感知,他能清晰"看"到剑身内部流动的能量。那不是普通的灵力,而是......记忆。

三百年前阿满的记忆。

"原来如此。"他轻抚竹剑,"这才是真正的钥匙。"

十二具金身突然暴起!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每人手中都凝出一把青铜剑,剑身上的纹路与张尘背上的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剑招明明各不相同,却完美互补,组成了一张毫无破绽的杀网。

"青冥十二劫。"黑袍人不知何时退到了祭坛后方,声音带着戏谑,"请君品鉴。"

第一剑己到眉睫。

张尘不躲不闪,竹剑斜挑。这一剑看似随意,却精准刺中了来袭剑招唯一的"生门"。两剑相触,没有金铁交鸣,只有一声轻微的"叮",像是钥匙插进了锁孔。

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发动攻击的金身突然僵住,随后像沙雕般崩塌。不是溃散,而是每一粒金沙都飞向竹剑,被剑身贪婪地吸收。

"第一个。"张尘转向剩余金身,"还有谁?"

黑袍人终于变了脸色。他残缺的右手突然插入自己胸膛,掏出一颗跳动的心脏——青铜质地,表面布满血丝:"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

心脏被捏碎的瞬间,剩余十一具金身同时发出非人的嚎叫。他们的身体开始扭曲膨胀,最终融合成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每个头颅都长着青铜犄角,每只手臂都握着一把造型诡异的剑。

"这才像话。"张尘居然笑了,"省得我一个个来。"

怪物六剑齐出。这不是凡间的剑法,每一剑都带着天地规则的力量。左侧的剑引动雷霆,右侧的剑掀起血浪,上方的剑招来陨星......六种截然不同的天灾同时降临!

张尘的应对堪称荒谬。

他闭上了眼睛。

竹剑在掌心轻旋三圈,随后脱手飞出。不是攻击,而是悬停在身前,剑尖朝下。当六道攻击即将加身的刹那,剑格处的青铜眼突然流下一滴金色的泪。

泪落,剑鸣。

一道环形剑气以竹剑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雷霆熄灭,血浪倒流,陨星粉碎......不是硬碰硬的对抗,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否定",仿佛在说:这些攻击,从未存在过。

"葬剑式·溯尘。"张尘睁开眼,"专斩虚妄。"

怪物僵在原地。它的六把剑同时出现裂纹,随后是手臂、头颅、躯干......最终轰然崩塌,重新化作十一具金身。但与之前不同,此刻他们眼中的青铜色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的金光。

"小师弟......"最年长的金身开口,声音温和,"辛苦了。"

十一具金身同时向张尘拱手,随后化作金沙,尽数没入竹剑。剑身上的星图完全点亮,那些星辰的位置赫然与张尘脊背上的剑纹一一对应。

黑袍人终于慌了。他扑向祭坛上的晚晴剑,残缺的手刚要握住剑柄——

"太慢了。"

张尘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竹剑不知何时己经抵在黑袍人后心,剑尖轻轻一送。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黑袍人的身体像打碎的瓷器般片片剥落,露出里面一团蠕动的黑雾。雾中隐约可见十二扇青铜门的虚影,每扇门上都刻着?符号。

"你以为赢了?"黑雾发出刺耳的笑声,"我们无处不在!青冥剑宗每个弟子体内都有我们的种子!"

"知道。"张尘的竹剑突然变红,像是被烧热的铁,"所以我要烧了整片田。"

晚晴剑突然自动飞起,落入他左手。双剑交叉的瞬间,整个地宫开始崩塌。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崩塌,而是某种存在了三百年的幻境正在消散。

黑雾发出凄厉的尖叫:"你疯了?!没有锚点你会——"

"会迷失在时空乱流?"张尘双剑同时插入祭坛,"正合我意。"

耀眼的白光爆发。当光芒散去时,地宫己经消失不见。张尘站在一片虚无中,面前悬浮着十二扇青铜巨门。每扇门上都插着一把剑,唯独第七扇门前空空如也。

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张尘回头,发现少女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她的盲眼此刻泛着金光,正"注视"着第七扇门。

"时空夹缝。"张尘收起双剑,"葬天者真正的埋骨地。"

铃突然笑了:"难怪阿满师叔总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她拍拍琴匣,"接下来呢?要劈了这些门?"

"不。"张尘走向第七扇门,"我要进去。"

门上的纹路开始发光,与张尘脊背上的剑纹呼应。当他的手触到门环时,一个熟悉的金瞳虚影浮现——正是断龙崖骨壁中的红衣女子。

"想清楚了?"她轻笑,"门后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另一个骗局。"

张尘也笑了:"那就当旅游了。"

用力一推。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