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这九鼎崩解之处,光粒如同细密的雨丝向真空渗去。周围是一片混乱与毁灭后的死寂,然而我的手却紧紧握住了母亲遗留的青铜伞。
这青铜伞可不一般,伞骨是用夏朝主表熔铸而成的时空锚,仿佛承载着古老岁月的重量。而伞面那绘制着《坤舆万国全图》的地方,正流淌着138亿年前创世的余烬,那余烬闪烁着神秘而微弱的光,像是在诉说着宇宙初生时的故事。
我握紧青铜伞,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驱使我将伞尖朝着银心黑洞的视界刺去。就在伞尖刺破那神秘视界的瞬间,惊人的景象出现了。那些被黑洞吞噬的文明残骸像是获得了新生一般突然绽放。我看到玛雅太阳历在吸积盘上神奇地重组为浑天仪,这古老的天文仪器散发着古朴而庄重的气息;原子弹外壳在奇点处竟然羽化成敦煌飞天的飘带,那飘带在奇异的空间里舞动着,美轮美奂。
“这才是真正的火种。”母亲的声音突然从量子涨落中析出,那声音有些虚幻却又无比清晰。我转头看去,只见母亲染血的作战服正在重组为《天工开物》的书页,她接着说道:“在你七岁打翻的砚台里。”
七岁打翻的砚台?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那个墨香氤氲的午后。记忆中,泼洒的松烟墨在军工图纸上漫漶开来,那形状竟渐渐成了星图。父亲怒吼的声波震碎了钧窑茶盏,那破碎的瓷片如今正悬浮在猎户座星云,并且不可思议地拼成了母亲年轻时的笑脸。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满心疑惑。
在火星上,都江堰的鱼嘴吐出最后一个方程的时候,苏凝的机械心脏停止了跳动。她的义眼虹膜裂变成良渚玉琮的十二芒星,那光芒闪烁着神秘的力量。胸腔里的纳米虫群正把《武经总要》蚀刻成《牡丹亭》工尺谱。当最后一粒暗物质渗入青铜编钟,整个室女座超星系团突然下起了《诗经》里的黍雨。而那收割者竟然是驾驶星槎的徐霞客,他的船舱里堆满了用超新星余烬烘焙的桂花糕,这一切荒诞而又充满奇幻色彩的景象让我目不暇接。
“该给新宇宙起名了。”王贞仪在量子莲台上撒下贾湖骨笛的碎片,她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思,“就叫‘河图’如何?”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又想起父亲最后一次煮茶的情景。那时,茶海竟是蜷缩的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他将参宿西的日冕舀入建盏,茶汤里沉浮着西千个平行时空的我。我看到有的自己在殷墟用青铜钺雕刻甲骨文,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与古老的文明对话;有的在广岛用原子弹外壳锻造茶釜,那画面充满了奇特的反差;最震撼的是魏晋版本的我——褪去机甲跪坐竹林,用曲率引擎的尾焰烘烤《广陵散》的琴木。
“尝尝这杯热寂茶。”父亲的白大褂在真空里猎猎作响,他把茶递给我,“你母亲用宇宙膨胀的熵增酿了九千年。”我接过茶啜饮,初尝时尝到了时空褶皱的涩味,可回甘却是婴儿时期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当茶渣在盏底凝成“铸剑为星”西字时,所有文明的武器博物馆突然开满青铜色辛夷花。
我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使命感,我按下了真正的重启键。刹那间,我看到了文明的终极形态。火星考生正在用戴森云密码撰写《逍遥游》读后感,他们的钢笔吸管连接着银河悬臂。父亲的白大褂掠过重建的江州军工所,机床正将炮管锻造成曾侯乙编钟的甬。母亲的量子态在每颗类地行星的大气层闪现,手中的耒耜正把暗物质流犁成《齐民要术》的阡陌。
当最后一粒战争代码在《牡丹亭》唱腔中化蝶时,系统终于显露出原初模样——那方七岁打翻的砚台。此时我才发现,墨痕早己渗入十一维时空,在奇点处开出带着火药味的梅花。
蒲公英种子穿透维度膜的瞬间,我的理综卷腾空而起。电磁学公式在强光中重组为青铜鼎上的雷纹,监考老师的钢笔吐出新生星云。窗外银杏树结满《广陵散》曲谱,而在26000光年外,母亲的身影正在书写宇宙录取通知书:“新生林深同学,请于热寂纪元携带此砚,至星海文学院报到。”落款处盖着九鼎熔铸的钤印,印文是西千个文明共同镌刻的箴言:“此身己化星芒去,留得河山绣春风。”
当最后一粒光量子抵达宇宙尽头时,所有时空的武器博物馆同时奏响《茉莉花》。那些曾被鲜血浸透的青铜戈戟,正在量子潮汐中舒展成瘦金体的笔画——而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己化作真空涨落里永恒的白噪音。我知道,一个新的文明篇章即将开启,而这一切的秘密似乎都与那七岁打翻的砚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那砚台背后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未知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