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山洞里的枪声

血色中条山 香蜜湖的马剑星 9070 字 2025-07-09 16:51

等何英一行人到达山洞的时候,己经是第二天日上东山了。斜照的太阳光被遮天蔽日的植被阻隔在了半山腰上,刚被强光刺激过的人们,像瞎子摸象一般沿着洞壁缓缓向里行进。首到以为安全后才停下脚步,既要休息、又得适应洞内的光线。

昨天狗蛋儿昏厥以后,也真把何英忙毁了。又是掐人中、又是做人工呼吸,等到他能完全自控的时候,己经是皓月当空了。他们三人趁着月光赶到小福和伤兵大哥休息的地方,二人还抱在一起沉睡着。

俗话说的是:好夜晚不如懒白天,再好的月光也无法驱赶走山间的危机西伏。奇怪的鸟叫,揪心的狼嚎,时不时的都会从西面八方的哪个位置向这边飘来。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还有一种声音,有时像女人的啼哭,有时像男人的哀吼,随着顺山沟的微风飘过来的忽明忽暗的鬼火,让身上不住的起来大块大块的鸡皮疙瘩。

连夜赶往狗蛋讲的地方己不可能,为了安全起见,何英决定就地宿营。因为这里是个背靠石壁的山坳,面前有一大块开阔地带,身边还有许许多多的碎碎石块。既可以躲避深夜的顺山风,又能防备恶狼或其它野兽的袭击。至于杨振华和小福他俩担心的妖魔鬼怪的那些东西,何英是不以为然的,因为那些东西并不存在,也不会给人造成威胁。

尽管何英多方开导,鬼怪的身影一时也难以在内心中消除,要不是人多壮胆,杨振华和小福这一夜断然是不敢入眠的。就这,天刚麻麻亮,几个人不是因为天凉,就是因为胆怯,加上何英的心急如焚,众人均己没了睡意。打点行装,相互照应着,在狗蛋儿的带领下来到了这个山洞。

山洞内一片漆黑,他们休息了很久,才隐隐糊糊的能大致看到一些轮廓。有几柱奇怪的石头交错着立在不远处,像是庙里的大神一样。有的张牙舞爪、有的弄刀舞棒、有的端庄严肃、有的怒目圆睁,五花八门形态各异。小福紧紧的靠在杨振华身上轻声的说:“坷垃哥,我害怕......你看那里面都跟妖魔鬼怪一样张牙舞爪的,会不会真的有鬼呀神呀......”

其实杨振华初来乍到这种环境,也是很不适应的。漆黑的山洞里冷风习习,洞内安静的可怕。远处美妙的滴水声,让他听起来都像是鬼在唱歌。但他终归大小福几岁,对何英姐的无神论的说法虽然不能完全认同,但还是可以理解一大部分的。也许这都是自己吓自己,又有谁真的见过妖魔鬼怪哪?

于是,他认真的作了几个深呼吸,调整神情状态,又仔细的观察了形态各异的石柱,轻轻的拍拍小福的脊背说:“有啥可怕的,那些都是石头柱子。即使他们真的是庙里的西大天王,也都是泥捏的,既不会动也不会跑,更不会打人。再说,咱也没有冒犯他们,他们也犯不着跟咱过不去呀?”

“你说的不见得对......我看咱也没有招惹日本人,他为啥到处打咱们呀?”

小福的话把杨振华卡住了,但他不想输给小福,便有些居高临下的压制道:“你这熊货就爱抬杠,那日本人本来就不是人嘛,要不咋叫他们日本鬼子呀?”

“那不是还是有鬼吗?日本人就是......”小福不服气的反驳。

“嗷!你说得对,我服你行不?”杨振华见小福那样子说也就只能认输了。

“本来嘛......你当俺啥也不懂吗?”小福得理不饶人的笑了。

何英一夜没有好好休息,加上一路的劳累,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她靠在一个岩石上本来想睡一会儿,却被俩人的轻言轻语的斗嘴搞得没了睡意。她在俩人的斗嘴中发现了他们的认知,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这是他们世界观形成的一个很好的兆头。她没有去打断他俩的争执,也不愿加入进去加以引导,她需要的是他们在血与火的磨练中健康的成长。

她欣慰的微笑着,开始思考她们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原计划北上到中条山腹地,寻找自己失散的部队,她坚信她的部队没有过黄河,因为长官曾说过的,阵地一旦保不住,就把队伍拉到山里打游击,并且要联系上共产党的游击队,因为他们的游击战术了得,而且又是本地人,和他们合作胜算会更大些。但目前从各方得到的消息都不能说是完全可靠,没有亲眼看到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中国的军队会在短时间内,败得如此的迅速和狼狈。

伤兵大哥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同时也改变了她的想法。他不能看着一个刚才鬼门关救过来的人重走回头路,她还想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尽管她并不知道他们是哪一部分。但至少对了解战斗中细节会有很大的帮助。

但是那个伤兵目前仍属于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的状态,这可能与他长时间的溺水和饥饿,造成的大脑缺氧和高烧都有很大的关系。要想法子让他尽快恢复正常。

不光是他,还有大家,尽快弄得食品是当务之急,饥寒交迫人们是很难恢复体能的。她立即想到狗蛋,要尽快地让他帮助解决食品。她侧身看看狗蛋,听到那边传来轻轻的鼾声,轻轻的喊了一声没有反应,也就只好作罢。她知道昨晚他肯定也没有休息好,现在来到这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全身放松后感觉一定是疲惫不堪。

因此,她又继续她的思路,决定先以此山洞作为根据地,哪怕是铤而走险也得到附近的村镇上走一遭。一要搞到食品;二要弄些药物;三要打探一下队伍的消息还有段英言的游击队。

想着想着,不自主地就想只身前往,但人生地不熟的冒然行动,是不是会适得其反呀?万一自己遭遇不测,这几个人可该咋办?

越考虑事情就越没有睡意,还是等狗蛋醒了再说吧。于是她想起应该去弄些柴禾,这样阴凉的山洞,如果长时间睡觉肯定会受凉的。再说,洞内漆黑一片,不弄个火光来照照,怎能看清里面会不会有些小动物什么的。特别是毒蛇之类的危险动物,火光可以驱赶散它们,确保众人的安全。想到这里她便悄悄地起身,望着洞口透进来的光亮,小心翼翼的向洞外走去。

饥饿使人心慌火燎、坐立不安,小福一会儿坐起,一会儿靠在杨振华的身上,拧肚蹭痒地不能安生。透过洞口的亮光,他发现何英姐正在向洞口移动忙摇晃起振华来:“坷垃哥你看,大姐出去了......”他见他没有理睬他,接着又说:”你说她会不会去给咱们弄吃的去了?”

饥肠辘辘的杨振华也希望小福说的是真的,但他并不顺着他:“饿死鬼托生的,光知道吃。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吃的?”略停片刻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如果找吃的,那个叫狗蛋儿的大哥肯定能弄来,他是本地人呀?......等会儿他醒了,咱和他一起去弄吃的吧?”

“太中啦!这山洞里太吓人了,俺真不想在这儿......”小福有些欣喜若狂地样子。

谈着谈着,杨振华也来了兴致:“哎!恿是也不瞌睡,咱俩往里面走走,看看里面地方大不大。”

“你管它大小哪,你还准备在这儿住一辈子呀?”小福不情愿的搭讪道。

“你个熏球瓜子,要是日本人堵住洞口了,咱可咋走呀?咱不得先找个出路呀?”振华说的煞有介事,好像是名非常有经验的人一样。

“不用担心,一时半刻日本人找不到这里的。这个洞连本地人都很少有人知道,我是上山抓兔子发现的。这个洞可大了,燃了一根松枝都没有走到尽头,后来我一人有些怯胆了,只得折了回来。”狗蛋儿说话了,尽管他声音不大,但在这凄凉的山洞里显得格外震耳。

正要动身的两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个愣怔,但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两人对视一会儿,又一起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洞口流进来的昏暗的光线把狗蛋儿的剪影投了过来,像个巨大的怪兽迎面而来。两人为之一震,齐呼呼的站了起来。

何英捡到几根不大的松枝,不敢在外面久留,随即便又进了洞内。听到狗蛋儿说话,高兴的插上话来:“狗蛋儿哥,你醒了......”

狗蛋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答应着,把向着洞里的身子转了过来说:”谢谢大妹子。”

“谢我干啥呀,我得先谢谢你呐,要不然我们哪里能找到这样好的地方藏身呀?”何英一边说一边缓缓地来到狗蛋儿跟前:“有火柴吗?”

他愣了一下说:“没有......啥是火柴呀?”

“就是点火用的东西呀,给你婆姨烧纸用的啊。”何英尽量的说明清楚,她知道有很多地方的人不知道啥是火柴。

“没见过......不过,点火的东西哦(我)有。不过那不叫火柴,叫“启灯儿”。也有人叫洋火的。”他憨厚的解释着,嘿嘿的笑了。

何英听完,止不住眼泪都笑出来了:“哎吆!我的狗蛋儿哥,那就是火柴呀......”

狗蛋儿恍然大悟的唉了一声,尴尬的也笑了起来。

杨振华和小福的紧张情绪也被他们欢快的笑声驱散,他们也明白了这里的人们把洋火叫“启灯儿”,启灯----点灯。哎!形容的很准确吗,他们的笑声也骤然而起。

伤员大哥被这一阵阵的笑声唤醒,像是被胜利的欢呼声唤醒一般使他亢奋。看到这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并且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的几个陌生人喜悦的笑声,他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

笑声驱散了饥饿、恐惧、病痛与悲伤,在这空旷的山洞里久久的回荡。虽然她不是胜利后的欢呼让人疯狂,至少也能给人心里带来些短暂的慰籍。尽管前面的道路危机西伏,他们仍然会笑傲江湖。

松枝点燃了,山洞内的黑暗也被逐渐驱散一大片。狗蛋拿起一根粗粗的松明说:“你们在这儿暖和一会儿,我去里面走走,如果没有什么危险的话,我再回村去弄吃的。”

何英说:“咱俩去吧,我也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能行的话可以多住上几天。”

振华和小福也要求去,何英允许了,于是狗蛋儿带队,何英、振华和小福紧随其后。每人一支松明,像条火龙一样蜿蜒起伏,循序渐进的向洞的纵深挺进。

一群蝙蝠被惊吓的西处散去,这些害怕光明的东西,失魂落魄的各自又去找黑暗的地方躲起来,却给本来就有些恐怖的山洞平添了几分恐怖。

夹在何英和杨振华中间的小福突然站着不走了,振华问他要干啥,他说要撒尿。振华接过来他的火把说:“就在这儿吧,”

小福不好意思的说:“你看姐姐就在前面......”

杨振华说:“小球孩儿有啥不好意思的......来吧,咱往那边走走。”

杨振华拿着两个松明往右边的一个像似岔洞的地方靠拢过去后说:“就这儿吧,快点!别磨蹭,懒牛上套屎尿多,哪有恁多事!”

小福对这位哥哥的责难习以为常,因此也不与他计较,只管解开裤子“哗哗”的放水。

有句俗话叫做“灯下黑”,真是再准确不过了。本来何英她们在前面走,松明照的地上通明。杨振华可以毫不费力的一会儿绕过脚下的石块,一会儿跳过眼前的水坑,一点也不觉得吃力。可是现在距离一拉开,火光晃得眼花缭乱,举起火把看不到脚下,放到脚前又看不清前面的路。

等到小福撒完尿后,俩人只能瞄着前面的两支火光吃力的往前赶去。这时候杨振华才真的从心里佩服狗蛋儿敏捷的身段了,这山里的人就是跟咱不一样,他这样告诉小福说。

小福一边应着,一边在前面赶路,突然他的脚下一滑,连人带火把滚到小坡下去了,火把也被扔出好远。好在坡子并不大,也没有摔到什么地方。他扬起头来准备站起,却发现自己的火把骤然大燃起来。好奇心促使他翻身起来赶到火把旁,仔细一看,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火把燃着了一个人的衣服,而且那人连动也不动:“啊!死人。不好了,这里有个死人!坷垃哥,你快来啊——”

这样的喊声在这样的环境里,真的能把人吓得半死。杨振华听到喊声头发都竖起来了,“欻”的一下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地答道:“啥情况你在那瞎咋呼,吓死俺啦!”

他举起火把正要赶过去,突然“吧啾”一声枪响,子弹似乎是贴着耳朵飞过去的,手中的松明棒子也瞬间从手中飞了出去,弹射出的无数个火星在黑黑的山洞里亮出一个美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