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绸缎，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肩头。萧默站在百货公司后巷的台阶上，指尖夹着半支未燃尽的烟，火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橱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影子——那是一张疲惫却依旧挂着笑意的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崩坏。

昨夜从霞飞路归来后，他的头痛就再没停过。那种感觉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他的太阳穴里来回游走，每一次闭眼，都能听见低语声从脑髓深处传来，像是有人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反复念诵某种咒语。他知道，这是系统过度使用的副作用开始显现。

“你该休息了。”林婉清昨晚低声劝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急切。可他只是笑了笑，把那封匿名信塞进抽屉最深处，说：“等这趟任务结束。”

现在，他正站在自家百货公司的仓库门口，手里拿着一份货单，准备完成今日例行的盘点工作。空气中飘着樟脑与皮革混合的味道，货架整齐排列如士兵列队，阳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金线。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思绪回归现实。但当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灰西装的顾客走进店内时，胸口忽然一阵发紧。

那人……怎么长得和昨天舞会上那个76号特工一模一样？

他眨了眨眼，再看一次，却发现对方不过是位普通的中年绅士，正低头翻阅一本商品目录，神情专注而平静。他揉了揉眉心，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幻觉……”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启动「谍影洞察眼」。视野瞬间变得不同，那些细微的动作、表情变化如同被放大数十倍般清晰可见。他观察那位顾客的眼神、手势、呼吸频率，最终确认并无异常。

可就在他松口气的刹那，耳边又响起一声低语，仿佛有人在他耳畔轻声问：

“你还撑得住吗？”

他猛地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法租界的风总比别处更冷些，尤其是在午后阳光渐弱的时候。萧默裹紧大衣，沿着石板路快步前行，心中盘算着如何避开街角巡逻的76号便衣。他刚在百货公司藏好了密码本，趁着混乱将它丢进了排水沟的缝隙里，眼下必须尽快脱身。

脚步声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节奏稳定，像是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他没有回头，而是缓缓放慢步伐，假装被路边一家旧书店吸引。透过橱窗的反光，他看到一个戴圆顶帽的男子正朝他走来，右手插在口袋里，指节绷紧，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萧默轻轻一笑，继续向前走，同时启动了「情绪感知」功能。片刻后，他捕捉到了一丝异样——那人的愤怒并非针对他，而是来自某种更深层的不满。他似乎对上司极度不信任，甚至隐隐有种想要叛逃的念头。

机会来了。

当那人走到他身边时，萧默故意撞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低声说道：“兄弟，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那人愣住，眉头皱起：“你说什么？”

“你心里也清楚吧？”萧默语气低沉，“每天跟着那群狗腿子混日子，值得吗？”

那人脸色变了变，嘴唇微微颤抖，却没有说话。

萧默趁势压低嗓音：“如果你愿意换个东家，我倒是可以介绍几个朋友。”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一声哨响，巡逻队的领头人己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那人猛地回神，冲萧默瞪了一眼，转身快步离去，连头都没回。

萧默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继续前行。

老裁缝铺的门铃叮咚作响，陆九从绣花镜前抬起头，目光落在推门而入的萧默身上，眼神复杂。

“你来了。”他说。

“嗯。”萧默摘下帽子，露出额头上的汗渍，“我想你该给我点‘药’了。”

陆九叹了口气，从柜子里取出一根银针，手法熟练地刺入萧默的太阳穴。那一瞬间，疼痛仿佛被冰水浇灭，整个脑袋都清爽了许多。

“你知道你在透支什么吗？”陆九一边施针，一边低声说道，“你的大脑不是机器，过度使用系统会导致神经坏死，到最后，你会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

萧默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有些事，不做不行。”

陆九没有再劝，只是将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谁送来的？”萧默问。

“没人。今早开门时就在那儿了。”

萧默接过信，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一个系统的界面，与骷髅头交叉在一起，下方写着一行小字：

“你以为你在掌控命运，其实命运早己在你体内生根。”

他盯着那行字许久，最终将其折好，放进内袋。

“最后一次了。”他对陆九说，“以后我不再来麻烦你。”

陆九看了他一眼，点头：“希望你能活着兑现这句话。”

回到住所己是深夜。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在桌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萧默坐在床边，手中握着那封匿名信，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白天的幻听。

他还记得，昨夜那场追踪结束时，手背上浮现出的淡蓝色纹路。

那是什么？

他翻开掌心，仔细观察皮肤下的纹理，隐约能看到一些微弱的脉络，像是某种电路般的痕迹。

“系统……你到底给了我什么？”

窗外风声呼啸，仿佛在回应他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