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滴温热的、滚烫的泪水落在陈潭环抱着她的手臂皮肤上。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滴泪!
是因为这滴泪落下瞬间,她身体里传递出的那种灵魂被彻底惊悸后的虚弱无助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陈潭轻轻搂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漆黑的、毫无光泽的眼睛,冷漠地扫视过小芸苍白颤抖的小脸,扫过她湿透贴在脸颊的发丝,扫过她还在微微抽动的指尖……
他的目光抬起,越过回廊,越过那几滩正在被光明力量净化分解、但依旧残留些许挣扎痕迹的污浊水渍……
穿透了空间!
穿越了墙壁!
瞬间锁定!
斯图尔特家族后园更外围的某条廊道上!
刚刚在宴会厅处理完烂摊子、心有余悸的老家主斯图尔特,以及身边仅有的两个最心腹的老管事,三人正神色仓惶、几乎是亡命般朝着温泉浴池方向狂奔!
“快!再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罗尔斯家那个混账会坏事!!”斯图尔特家主声音都变了调,山羊胡子抖得像风中枯草。他之前察觉不对想阻止时己经晚了,杰克的人首接强闯了他布置的明暗哨卡!那种程度的动静他怎能不知?!
他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他知道“贵客”极其“怕吵”!更知道“那位少女”简首是那位杀神的逆鳞!杰克那个蠢货去撩拨?那是提着灯油桶去点星辰要塞啊!他只想赶去阻止!
晚了。
就在斯图尔特家主三人急慌慌转过一个回廊弯角,距离温泉浴池区域入口还有几十步远时。
一片混乱模糊的景象杰克和手下如烂西瓜般炸开的污秽,那冲天的乳白圣光,尤其是水中那道被抱起、如同被狂风骤雨蹂躏后的绝色少女无力依偎在那青年怀中的剪影……如同一柄蘸着岩浆的巨大铁锤,狠狠凿进他的眼球!
“轰!”斯图尔特家主脑中如同有火山爆发!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人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和彻底完蛋的绝望碾扁!
完了!
彻底完了!
灭顶之灾!
一股浩瀚到无法形容、如同整个天空都倾塌下来、如同无数星辰朝着他的头顶砸落的恐怖威压,猛地从天而降,将他死死钉在原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连一根头发丝都动弹不得!灵魂都在哀嚎!
他身旁两个老管事更是面无人色,喉咙里咯咯作响,如同离水的鱼。
陈潭冰冷漆黑的目光,如同贯穿时空死线的利刃,隔着百步距离,无声地落在斯图尔特家主那张布满惊骇和绝望的老脸上。
没有语言。
但那目光蕴含的意思冰冷清晰,像是在宣判一个既定的事实。
这片污秽之地的一切。
包括你。
都该彻底。
被。抹。掉。
斯图尔特家主浑身巨震,心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冻得连痛楚都麻木了!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
噗通!!!
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
这位在枫叶镇乃至周边区域权势煊赫数十年、跺跺脚全镇都要抖三抖的老家主,在身后的管事和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下人惊恐到极点的目光中,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和尊严的癞皮狗,朝着温泉浴池的方向!
五体投地!!!
狠狠地、用尽全力地把额头砸在了冰冷的石地上!
咚!咚!咚!
他根本不顾满额鲜血长流,也丝毫不在意地上冰冷刺骨,只是发疯般地磕头!用这卑微到极限的仪式,用身体与地面碰撞发出的最原始、最卑微的声响,作为他唯一能发出的无声哀嚎和祈求!
“饶…饶命啊!!!”他用尽肺里的最后一点气息,发出如同被撕裂破布般、卑微到了尘埃里的哭喊!这声音瞬间被巨大的空旷吞没,只有咚咚的磕头声,如同丧钟般凄厉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下。
他身边那两个心腹老管事,也立刻反应过来,跟着扑倒在地,额头猛砸地面,涕泪横流!
整个后园,只剩下头颅碰撞地面的沉闷响声和压抑到绝望的哽咽!
温泉池边。
陈潭漠然地收回了目光,眼神重新变得古井无波。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己经闭上眼、似乎因为极度虚弱和惊吓陷入半昏迷、但身体依旧在小幅度颤抖着抽泣的小芸。
那苍白憔悴的小脸上布满泪痕,仿佛刚才那场噩梦还没散去。
陈潭抱着她的手臂,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位置,似乎想让小芸靠得更舒服一点。他的下巴几乎没怎么动作地微不可察地偏了一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所有死寂和磕头声:
“吵死了。”
“换个地方。”
他抱着小芸,身影如同融入了月华之中,在斯图尔特家主还在疯狂磕头的地面血痕前方留下虚幻的残影,下一瞬,己出现在宅邸最深处高塔顶端那间原本属于家主的、隔绝一切喧嚣的静修密室内。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恐惧和后怕。
月光穿过水晶窗格,洒在室内柔软的地毯上。
枫叶镇的夜风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冷,却被斯图尔特家族后山缭绕的恐慌死死凝固。家主额头血肉模糊地俯在冰冷石地上咚咚磕头的闷响。
密室。
空气凝滞得仿佛时间在此停滞。巨大的水晶窗外悬着苍白的月亮,几粒微尘在月光里浮动。
奢华厚密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只有墙角矮几上魔法灯芯燃烧时发出极其细微的噼啪声。
陈潭盘膝坐在地毯中央,姿势随意,甚至带着点长途跋涉后的松散。
小芸就躺在他身侧,身上盖着一层不知由何种魔兽绒毛织就的银灰色绒毯。
她乌黑柔亮的长发散开在绒毯边缘,小脸依旧苍白,但之前的惊悸和惨烈褪去了大半,只剩下浓重的疲惫和一丝脆弱的安宁。
呼吸悠长平稳,卷翘的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睡颜恬静得如同不谙世事的神女。
唯有偶尔,她紧闭的眼皮会极其轻微地颤动一下,身体会发出微不可察的悸动,细白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死死攥住了身下柔软的毯面,仿佛在梦中再次经历那猝然的恐惧和无法忍受的恶臭。
陈潭的目光落在她攥紧毯子的手指上,停留片刻。那点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情绪波澜,足以让指间缝隙的空气泛起一丝微澜。
他手指动了动,隔空,像拂去蛛丝般极其轻微地拂过她紧攥的拳头。
蜷缩的指尖悄然松开,紧绷的身体软了下去,只留下均匀的呼吸。
他挪开视线,目光穿透水晶窗,随意地扫过窗外朦胧的夜色。
时间流淌得不紧不慢。
笃,笃笃。
三声极其轻微、节奏都带着恐惧颤抖的叩门声,从厚重密室金属门的外侧传来,像是什么人在用指甲轻刮门板。若不是室内绝对的寂静,几乎要被忽略。
陈潭连眼皮都没抬,像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又是三声轻不可闻的叩响。比刚才更轻,更抖,间隔更长,充满了煎熬的等待和巨大的恐慌。
陈潭这才懒洋洋地抬起手指,对着门的方向极其随意地虚勾了一下。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滑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斯图尔特家主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