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华在房间里独自坐着,窗外的风从半开的窗缝中溜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她摸了摸胸前的翡翠项链,触感依旧温润,却不再冰冷。张公子离开后,她的心情有些异样,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
楼下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李妈妈的声音:“秋华,有位客人指名要你。”
“哦?”沈秋华微微一怔,眼下正是妓院最热闹的时候,能点名要她的客人不多,能在这种时候还专门找上门来的,更少。
“人呢?”
“在雅间三号房。”李妈妈压低声音,“穿着长衫,戴着帽子,看不清脸,说话也挺客气,但总觉得……有点不一样。”
沈秋华挑眉,“怎么个不一样法?”
“说不上来。”李妈妈顿了顿,“就是那种,不像是来找乐子的人。”
沈秋华笑了笑,“那我倒要看看,是哪位贵客。”
她站起身,整理了下旗袍领口,对着镜子补了点唇脂,又照了照鬓角,才施施然地往三号房走去。
推门而入时,屋内己经点了灯,暖黄的光晕洒在桌上的茶具上,映出一片朦胧。那人背对着门坐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杯茶,正慢悠悠地吹着热气。
听到声响,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来了?请坐。”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沉稳和从容。
沈秋华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他脸上。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小截下巴,肤色偏白,嘴角线条分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这风月场所格格不入的气质。
“这位先生,面生得很。”
“第一次来。”他放下茶杯,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清亮,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沈秋华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难得有新朋友赏脸。”
“听闻你是这里最受欢迎的姑娘。”
“先生过奖了。”她笑得风情万种,“不过您既然来了,就别拘谨,想聊什么,尽管开口。”
男人点头,忽然道:“你喜欢玉石?”
沈秋华一愣,“怎么,先生也懂这个?”
“略知一二。”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这块玉,你觉得如何?”
沈秋华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那玉佩样式古朴,雕工精细,隐隐透出一丝青光。她虽不是行家,但也看得出不是凡品。
“成色不错。”她淡淡一笑,“可惜,我不懂行情。”
“它曾属于一个叫‘南云书院’的地方。”男人缓缓道,“你应该听说过吧?”
沈秋华心中猛地一震,面上却依旧镇定,“听过,好像是民国初年很有名的一所女子学校。”
“对。”男人盯着她的眼睛,“那你知道,它后来为什么突然停办了吗?”
沈秋华轻轻抿了一口茶,笑道:“战乱频繁,许多学堂都撑不住,关门也是常事。”
“可据说,当时有一位女校长,坚持办学到最后一刻。”
沈秋华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痕迹,“那位校长很了不起。”
男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倒是回答得很自然。”
“先生是在试探我?”她抬眼看他,语气依然轻松,“还是觉得我像那个校长?”
“你说呢?”男人反问。
沈秋华轻轻一笑,“我只是个女人,在这乱世里讨口饭吃罢了。谁是校长,谁是学生,跟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看着她,眼神渐渐柔和了些,“你说得对。”
他收回玉佩,放回袖中,“我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地方。”
“为了活着。”沈秋华答得干脆,“而且,我也喜欢现在的生活。”
“真的吗?”他轻声问。
沈秋华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先生觉得,我像在骗你?”
男人摇头,“不像。”
两人对视片刻,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小厮送茶点过来。沈秋华趁机岔开话题,“先生既然来了,不如尝尝我们这儿的新茶点,是我亲自配的方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将点心摆好,动作优雅,仿佛刚才那番试探从未发生过。
男人看着她,忽然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秋华手一顿,随即笑着抬头,“知道什么?”
“关于这个时代的事。”
沈秋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掩饰过去,“先生说得太玄了,我一个弱女子,能知道什么大事?”
男人没再追问,只是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也许吧。”
他放下杯子,起身告辞,“谢谢你的时间。”
沈秋华也跟着站起来,“下次再来。”
“会的。”男人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你跟别人不一样。”
沈秋华微微一笑,“每个人都不一样。”
他点点头,推门而出,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吹窗帘的声音。沈秋华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她低头看着桌上残留的茶渍,脑海中浮现出那块玉佩的模样,还有男人最后那句话——
“你跟别人不一样。”
她喃喃自语:“我不是……火种。”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男人走出妓院后,并未首接离开,而是拐进了一条暗巷,与一名黑衣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匆匆离去。
而在远处的屋顶上,一道身影静静伫立,目送他们离开。
夜色渐深,灯火阑珊。
沈秋华回到房间,关上门,靠在门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摸了摸胸前的翡翠项链,心跳还未完全平复。
“看来,有人开始注意我了。”
她低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帘子一阵阵晃动。